话虽这么说,纪闫鑫却对燕雀村、对他爹、娘的状况了如指掌,他不能亲自回去探望他们,每年都会派人前往打探消息。
如今,燕雀村焕然一新,矮趴趴的土墙房子在街道两旁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砖瓦平房,或是二层小洋楼。每逢赶集,街道上人来人往,川流不息,热闹非凡。
燕雀村是纪闫鑫留念和向往的地方,可惜,他再也回不去了。
“马栓儿哥,你说说,这人那,活在世上,争来斗去,究竟是为个啥?”顾远山不知是酒喝多了点儿,还是故意为之,居然开始感慨。
纪闫鑫轻笑一声,目不转睛的注视着顾远山:“顾书记,您是有文化的人,这种问题,想必,您比我更清楚!要是非让我说出个子丑寅卯,我只能说,自个儿觉得为啥,那就是为啥!”
“哥哥就是哥哥,说话总这么滴水不漏!”顾远山举起酒杯,直视纪闫鑫:“干杯!”
纪闫鑫端起酒杯轻轻一扬,‘砰’一声脆响:“干杯!”
夏津钟奉命准备柱子和小翠的婚事,命人在别墅内张灯结彩,何家大院操办婚事,他是亲眼目睹的,此次,他要让大哥娶儿媳妇,风风光光,排场不亚于何家。
柱子看到院子里、别墅内披红挂绿,感觉异常新奇,跑来跑去很是兴奋,时不时逮着人问:“你们这是要干啥?”
“少爷,您这不是明知故问?大伙儿忙前忙后,不都是为了给你娶媳妇嘛!”听了伙计们的话,柱子挠着脑袋,不明所以,自言自语的说:“娶媳妇——娶媳妇是干什么?”
柱子的话引得大伙儿哈哈大笑,笑得前仰后合:“少爷,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最近,柱子头痛的毛病又犯了,脑子里时不时跳出几张人脸,模模糊糊,是男是女,总也看不清楚,每当他努力的想要看清那些脸时,脑袋就会嗡嗡作响,膨胀得像要炸了一般,痛得无法忍受。
一日下来,最初的新奇感荡然无存,柱子不再对每日忙碌穿梭的人群感兴趣,时常独自坐在鱼池边,怔怔的望着水面发呆;偶尔,他会撒一把鱼食,看着鱼儿们争抢夺食,柱子的眼前莫名的掠过刀光剑影。
依稀间,似乎还能听到咣当咣当,兵刃撞击的声音。柱子恍惚间觉得,兵刃相见的场景,他似乎经历过,努力的去回想,脑袋又开始疼痛,头痛欲裂的感受不可忍受,他不得不终止了思索。
之后,柱子逮着空,就拦住夏津钟,让他给他讲述父亲纪闫鑫的事,以及关于他的过去。
对于柱子的追问,夏津钟自是乐此不彼的给他讲述,尤其是,关于大伙儿被困绝谷,难以脱困;以及大哥纪闫鑫为了救他,不假思索的跳进洪水里,两人在深山老林中穿行数年的种种经历,他讲得绘声绘色,非常详细。
柱子的脑子里,形成了父亲纪闫鑫高大威猛的形象,心中暗自庆幸,有这样一位令他骄傲的父亲;更加促使他想要去深入挖掘。
故事很长,岂是一时半会儿能够讲完的,夏津钟讲得兴致勃勃,却时不时被琐碎的事情打断;柱子听得意犹未尽,心里总是惦记着,在他的心中,对陌生的父亲有了一个初步的雏形,他觉得,父亲纪闫鑫是一个英雄,他希望自己也能够成为他那样的人。
兴致决定了一切,柱子不管夏津钟忙还是闲,只要瞅见他,就会不分青红皂白的缠着他,让他继续未讲完的故事。
起初,夏津钟还为柱子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执拗感动,心想着,这是拉近大哥和柱子之间父子关系的最好方式、最佳途经;时日一长,夏津钟渐渐感觉力不从心,每日被这么缠着,啥事儿都干不了,不等于眼睁睁等着大哥回来挨骂?
由此一来,夏津钟开始惧怕柱子,总是躲着他,再好的故事,也得放在他的婚宴之后才继续往下讲,不然,把事儿办砸了,可不是闹着玩儿的,大哥一回来,没法交差。
夏津钟和柱子之间,形成了猫捉老鼠的局面,一个拼命躲,一个穷追不舍;让旁人看了,只觉得他们叔侄俩很有意思,像是在玩儿捉迷藏的游戏。
小翠每日兴高采烈,在院子里、屋里穿梭,时不时指手画脚,俨然一副女主人的派头。对她来说,能够嫁入豪门,做阔太太,以往想都不敢想,可现在,她不光敢想,而且即将美梦成真。
如今,小翠觉得自己唯一需要做的,就是看好柱子,不让他与除她之外的女人接触;不让他与能够刺激他记忆复苏的所有人和事接触。
小翠心想:只要,安安稳稳的拜堂成亲、入洞房,生米煮成熟饭,即便是那时候,柱子恢复了记忆,那又如何?什么都不可能改变!我,已经是他明媒正娶的女人,除了我,他不可能再属于任何人!
曾经听闻柱子嘴里喊出来的‘小暖’的名字,成为小翠心中的一根刺,她对此人心生戒备和怨恨,她很想亲自见见,这个令柱子牵肠挂肚,撞坏了脑袋,记不得亲爹亲娘,却始终忘不掉的小暖。
小翠时不时会想起‘小暖’这个名字,每每想起来,就如鲠在喉,她的心中不由得犯怵:小暖究竟长啥样?难道是七仙女下凡,能够勾人魂魄?
对于柱子不懂男欢女爱之事,小翠并不介意,在她看来,这样的男人才可靠,心无旁骛,只会一门心思对一个人好。小翠很自信,不管他是柱子,还是大江,都不可能改变他睁开眼睛第一个看到的是她,想来,这是无可取代的。
小翠认为,柱子心中的那个女人,非她莫属,他的新娘,也非她莫属;那么,这幢大宅院的女主人,舍她其谁?
进进出出,被人毕恭毕敬一口一个‘小姐’的称呼,小翠有些飘飘然,她第一次明白,金钱、地位,原来是如此重要。
以往,跟爷爷一起生活在渔船上,穿过渔村,所有人都随性的喊她‘小翠’,这就是她的名儿。
小翠从来不知道自个儿姓啥,更不知道爹妈是谁,是生是死,人在哪里,爷爷不肯说,村里人也是闭口不谈,似乎那是大忌,说出来会招来横祸。
如今,小翠不再想要知道爹妈是谁,因为,她觉得自己找到了好的归宿,在今后的生活中,在她的世界里,只需要有柱子就够了,唯有他,才能给她最想要的幸福;只有他,才能给她唾手可得的荣华富贵。
在别墅里住了十多天,小翠深深的体会到,有钱人的日子,真是穷苦人可望而不可及的。有钱的人,生来就是高高在上,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而穷苦人,即便是双手磨烂了,也不一定能够吃饱穿暖,更别说吃好的穿好的。
这天,别墅里来了一个不速之客,小翠挽着柱子的胳臂走进客厅的时候,整个人惊呆了,客厅沙发上端坐的,竟然是何家大小姐何芳菲。
小翠不明白,何家大小姐为何会不请自来,何家和纪家,又有何渊源?小翠只觉得,这个挺着大肚皮的何家大小姐,简直是不要脸,到了别人家,居然还跟在自个儿家一样,没规没距,见了主人也不起身打招呼,一副目中无人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