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这话,谭秘书的手有点颤抖,他赶紧放下茶壶,说道:“您说笑了!我只是来看看老朋友!”
“朋友?”山子冷哼一声。
“顾秘书,不是敌人,自然就有成为朋友的可能,您说呢?”谭秘书目光皎洁,在山子的脸上一闪而过。
“对我而言,朋友这个词,未免有些奢侈!”山子端起茶品了一口,目光冷淡的落在谭秘书的脸上。
“难道,您就没有什么想做的?”谭秘书稍稍朝山子靠近了一点儿。
“我想做什么?谭秘书希望我做什么?”
“我想,我是能帮上您的!毕竟,我在金都连任了两届市长秘书……”
哈哈……哈哈……山子突然放声大笑,谭秘书一时有些发蒙。
“今日,我们只喝酒,不谈别的。”山子收住笑声,说道。
“好好好,喝酒,只喝酒。”谭秘书慌忙倒酒。
两个人推杯换盏,绝口不提工作。酒过三旬,谭秘书就有些招架不住,话也多起来。
他说:“顾秘书,我打当初一见您,就知道您不一般……”
山子嘬着酒,冷冷的听他说。
“你说那谢伟鸿,也忒不是东西了,狗眼看人低,姜新……他是个什么玩意儿?能跟您比……不就是,不就是姜长河的儿子嘛……”
“我就为你击鼓鸣冤……”
“谢伟鸿,就他做的那些事儿,您都不知道……毒着呢……我看啦,他早晚得遭报应,迟早得下台……”
“往后,您有什么用得着我的地方,尽管吩咐!”
一晚上,就听见谭秘书一个人在说话,随着酒越喝越多,他的声音也越来越弱,最后,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
山子起身,看着鼾声如雷,如死猪一般睡过去的谭秘书,丢下几张钞票,拍拍手,径直走出包厢。在门口,他与服务员耳语几句,然后,扬长而去。
谭秘书第二天醒来,发现自己一丝不挂的,躺在一张大床上,屋内无人,地上扔着一个用过的安全套。他顿时警觉起来,拼命回想昨夜的事情,但是,一切都像是被剪辑过的电影,那一段,被彻底删除了。
谭秘书的内心深处不由得恐慌起来,他们这类人,最惧怕的,是不知道自己到底做过些什么,有没有留下什么罪证?
谭秘书在离开省城之前,特意给山子挂了一通电话。
山子在那边说:“谭秘书啊,真是抱歉,我昨晚喝得太多了,咋回来的都不知道!”
“一样,一样!酒逢知己千杯少嘛。”山子的话,宽了谭秘书的心,他的心情立即变得舒畅。
“下次,有机会我到金都去拜访你,我们继续喝?”山子说。
“求之不得!不过,哪儿有让领导奔走的道理,还是我来吧!”寒暄几句,谭秘书满面春风的挂了电话。
山子坐在办公室,眼睛盯着一份文件,似乎在思索什么。
金都。
清早,铁蛋出门上班,他走出小区大门,看到一个孩子,缩作一团蹲在门口,他全身湿漉漉的。
他寻思着这是谁家的孩子?
“铁蛋叔……”
微弱的声音传到铁蛋的耳朵里,他定睛一看,惊呼:“柱子?”
柱子抬起头,他的嘴唇冻成酱紫色,整个脸被风雪削得通红,全身瑟瑟发抖,牙齿不住地打架。
铁蛋冲过去,抱起他就往小区里冲。
“铁蛋叔……为什么……他真的是我的爸爸……”
“柱子,你先别说话……”铁蛋跑得飞快,一口气冲上五楼。
铁蛋脱掉柱子的湿衣服,用棉被把他裹起来,小小的身体还在不停的抖动。柱子的眼里,空洞无神,像是一个迟暮将死的老人。
“柱子,你躺着,叔叔去给你弄点儿热汤。”铁蛋把柱子放在床上。
柱子一把拉住他的手,眼泪滚落下来,说:“叔……别走……我怕……”
铁蛋把柱子搂在怀里。心想:到底发生了什么?让孩子吓成这样!
“柱子,我们给你妈妈打一个电话?不然她会着急的!”铁蛋拍打着柱子的后背,说道。
“我不想回家……”柱子朝他怀里拱。
“好,不回家。我们只告诉他们,你在我这儿?”
“好吧。”
接到铁蛋的电话,马栓儿第一时间通知家里,并警告他们不要再闹腾。他拉着失魂落魄的娟儿,朝铁蛋那儿赶去。
柱子的身体渐渐暖和了,他有了一点儿精神,他问铁蛋:“我真的是马栓儿叔的儿子吗?”
“是。”
“那他为何不要我们?”
“他一直在找你们……”
“妈妈为什么躲起来?肯定还是他不好……”
“柱子,你还小,长大了就明白了!”
“我不会叫他爸爸……”
“你会叫的,你只是需要时间,对不对?”
柱子低下头,他不得不承认,他的心里,是喜欢他的。
马栓儿和娟儿赶到的时候,柱子已经睡着了,马栓儿摸摸他通红的脸蛋,滚烫,赶紧连被子带人一起抱上车。
柱子住院了,老人们心急如焚,不敢再瞎折腾。他们每天都在家抢着给柱子做好吃的。
娟儿惊魂未定,守着柱子寸步不离。
马栓儿最近有些忙,他遇到了一些棘手的事情。据上头传下来风声,国家加强力度打黑,金都被划为全省重点。
对此,马栓儿的确是得非常重视的。这些年来,的确太过招摇,树大招风,这一次,怕是遇到劫数了!
马栓儿十分清楚,到了目前险峻的形势,任何人都会明哲保身。谢伟鸿等官场上的人物,一定会千方百计把自己撇清。可,他马栓儿一身脏水,想撇也是枉然。
他想活着,只是为了娟儿和柱子;否则,死,对他来说,没什么可怕的。砍了脑袋,也就碗大一个疤,二十年后,他马栓儿又是一条好汉!
一时间,金都,乃至省城,都笼罩在阴霾之中,不知何时就会刮起一场飓风。
各路人士纷纷闭门自保,仿佛怕一开门,就会被狂风卷了去。
马栓儿用最短的时间将名下财产悄然转移。对于他们这行来说,洗钱,不是什么难事,钱洗来洗去,最终不知去向,那么,资金就安全了。
命,对他来说,不重要;留下钱,让老婆、孩子后半辈子有所依靠,那才是他该做的。
柱子这次住院住了三个月,马栓儿也天天陪在他身边。柱子跟他还是很亲近,却从不叫他爸爸,连马栓儿叔的称呼也省略了。
罢了,将死之人,能够享受这天伦之乐,已经很满足了。他可以逃的,可以逃到境外去,就安全了。可是,作为男人,作为父亲,他不能逃跑。
柱子一出院,马栓儿就安排东强送四个老人回燕雀村,志国一家人,已经先行回去了,家里一摊子事,丢不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