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远山收到一条传呼台的信息,曼妮小姐呼叫,点开:我已见过李百灵。
怕啥来啥,何远山知道再也拖不下去了,是时候该摊牌了。可是,他还没想好牌底。
何远山明白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他都逃了好多天了,是时候该回家了。
路上,忐忑不安,思绪纷乱。踏进家门,一如既往,柱子欢喜的扑到他怀里叫:“爸爸,爸爸,你终于回来了!”
何远山的心里不是滋味,这么可爱的儿子,往后还会有现在快乐吗?
百灵已经把饭菜摆在桌子上,看不出有什么异样,她冲着亲密没完的父子俩,说道:“洗手,吃饭了!”
何远山带柱子洗手。饭桌上,一家人习惯吃饭不说话,何远山草草填了几口,挪到沙发上假模假样的看报纸,矮组合柜子上,十四寸黑白电视机正播着《射雕英雄传》的开场字幕。
柱子跑来依偎在何远山身边。
百灵一边收拾碗筷,一边看着父子俩,心中隐隐难过。
这样和谐的场景,很快就见不到了,再也见不到。
何远山如坐针毡,心里没有着落。百灵的态度很是让他迷惑,她不闻不理,倒是让他难做了。百灵不做破坏家庭安定团结的恶人,那何远山就必定罪加一等。这让他犯了难。
百灵他何远山惹不起,曼妮不好惹。如此下去,还不知道曼妮会捅出什么天大的篓子来。
终归是做贼心虚,何远山一直回避着与百灵目光相遇,他的脑子里被塞得满满当当,脑袋一个顶两个大。就在他已无法承受这种非人的煎熬的时候,传呼机在他的腰间不合时宜的震动,吓得他整个人差一点从沙发上滑落。
何远山捂着震动的传呼机,心虚的躲到卫生间去,百灵目送他猥琐的背影,目光冷得像一把冰魄炼成的宝剑,分分钟可以刺穿他的心脏。背叛,是一个男人最不可饶恕的罪恶!
曼妮女士呼:我明天去学校看看孩子。
何远山靠在洗漱台上,一慌张,把台上的东西碰落到地面,摔得脆响。大哥大放在外面的手提包里,他心急火燎,不知如何是好。苦思片刻,他整整衣领,挺直腰板走出卫生间,他拿起桌子上的皮包,说:“客户约我,我出去一下。”
百灵假装没听见,她还没说话,何远山已经急不可耐的跨出大门。随着门砰的一声关上,百灵刻意伪装的坚强瞬间瓦解。
这些年来的生活,已经将她的棱角磨平了,她不再是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山里丫头,她再也骂不出在山里时出口成章的脏话。人,是会随着环境改变的。
“妈妈,妈妈,给我讲故事!”柱子在沙发上喊她。
“好。妈妈就来。”百灵把心事搁下,对他来说,柱子才是最重要的。
山子回宿舍的时候,宿舍楼的大门已经锁了,他拍门叫醒了管理员阿姨。
阿姨揉着惺忪的睡眼,说道:“呦,顾远山呀?你这可是头一回!”
“谢谢阿姨!”山子进门道谢,快速跑上楼梯。
山子推开门,几个人都还没睡,瞪着铜铃一般的眼睛看着他。他说:“都睡吧,啥也别问我……我不想说话!”
铁蛋欲言又止,其他人扭过身去装睡。山子驮着跑了一天的尘土,爬到床上。铁蛋越发担忧,不洗脸、洗脚就上床,可是山子的大忌。
何远山紧赶慢赶赶到曼妮的住处,这是一处不亚于何远山家的屋子,是他专为她租下的。
曼妮斜躺在沙发上,悠闲自得的吃着零食,看着电视,她连看都没看一眼风尘仆仆的何远山。
何远山自是有苦自知,自从他和曼妮发展了地下情之后,她哪里还像一个知书达理的大学生,整个就是一个甩也甩不掉的沾沾草嘛!
“你别再闹腾了,行不?”何远山屁股还没落座就急着说。
“不行!”曼妮晃悠着腿,白皙的大腿瞬间从裙子里滑脱出来,在昏暗的灯光下招摇。
何远山现在看到她的模样是那么轻浮,他心中不快,沉着脸说:“你到底要怎样?”
“离婚。立即跟我结婚!”曼妮漫不经心的说。
“除了离婚,我什么都可以答应你。我可以给你一笔赡养费,我们从此两清!”
“清得了吗?何远山,我告诉你,我其他的什么都不要……我只要你和我肚子里的孩子!”曼妮从沙发上坐起来,摆开一副要跟何远山同归于尽的架势。
这段日子,何远山已经尝够了她一哭二闹三上吊的苦头,赶紧偃旗息鼓。
“你别再闹,我回去就跟百灵说。”何远山硬攻行不通,改用软磨。
“我给你十天时间,她必须从你家走人。我对你已经够宽限了……”曼妮说话间,已经搂住了何远山的脖子。他真是欲哭无泪。
何远山经不住曼妮的糖衣炮弹,与她温柔缠绵了一番,掏空了自己,喂饱了她。才又拖着精疲力竭的身体,屁颠颠朝家里赶路。
他心想:幸亏百灵不像曼妮,若是两只都是喂不饱的母狼,他这剩下半条命,怕是早早就得交代了。
一大清早。铁蛋就不见山子的踪影,他找遍了整个校园里山子爱去的地方,也没有他的蛛丝马迹,心急如焚的看看时间,赶紧出门坐车。
谢雨涵今天十点的列车。铁蛋左等右等不见公交车,他拔腿以百米冲刺的速度朝火车站跑去。
谢雨涵孤身只影站在月台上,她说服了父亲不来送她,她怕他渲染离别愁绪。
大汗淋漓的跑到谢雨涵面前,离开车还有五分钟。铁蛋气喘吁吁说不出一句话来,他急得频频看表。谢雨涵的目光停留在入口处,眼里充满了期待。
直到谢雨涵登上列车的那一刻,铁蛋才艰难的喊出:“谢雨涵,再见!”
他的泪水随着他还没消停的喘息,挂在通红的脸上。
“杨文铁……再见……”谢雨涵泪流满面,心中难过又失望。
她提着行李朝车厢移动,铁蛋随着她的身影在月台上移动脚步,直到她坐下。两个人隔着玻璃,用目光诉说不舍和祝福。‘此去经年,应是良辰美景;纵有千种风情,便与何人说’。
鸣笛声响起,火车缓缓启动,列车员准备关门时,一个身影纵身跳上了火车。
铁蛋喜极而泣。山子,刚才那个身影是山子。他的那飞跃,简直太漂亮、太爷们儿了,堪与铁道游击队里的战士们相比。
隐秘处,一双深邃的眼睛注视着一幕幕,颔首笑了,他转身离去,高大的身影消失在细细密密的雨帘中。
谢雨涵侧脸望着窗外,泪水随着加速的车轮奔流不息。
铁蛋依依不舍的离开月台,天空不知何时下起了小雨,像是他们离别的泪水。
谢雨涵不经意扭头,他看到山子湿漉漉站在过道上盯着她,脸上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