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队长满意地点点头,正准备走,方医生又把他拦住,说,“队长,有件事
情想请你帮帮忙。”
“方医生有什么需要就尽管说吧。”冯队长手里的香烟欢快地转动着。
“是这样的,我女儿十九岁了,长得也很漂亮,前段时间给人家拍广告做模
特儿呢。可漂亮了不好,附近有几个不三不四的坏小子,骚扰她,弄得我这个当
妈的操心死了,她爸又是个闷罐子……”
“方医生,有话就直说吧。”
“队长是不是派人去吓唬吓唬那几个坏小子。”
冯队长笑笑,说,“这不太合适吧。”
“队长,你们在医院我也提供方便。”
冯队长看看身边的安嘉睦,对方医生说,“待会儿你把具体的情况跟他说说,
让他去处理一下。”
高兵还在观察期内,可这天晚上医院偏偏又轮到安嘉和值班。院长在下班前
特地打电话询问安嘉和,是不是让别的医生来值班。安嘉和说不要,既然能够把
高兵从死亡线上拉回来,也就没有什么不敢面对的。
安嘉和这天来医院,比往常值班还要来得早。自从给高兵做了抢救手术以来,
安嘉和表面上好像已经忘记了有一个叫做高兵的人存在,甚至回到家中,还是梅
湘南主动问起来的。梅湘南说是安嘉睦告诉她的,说冯队长称赞安嘉和是个了不
起的医生。安嘉和对梅湘南笑笑,说,该过去的,就应该让它彻底于净地过去。
其实呢,安嘉和朦朦胧陇地提醒自己,最好能从高兵的嘴里知道些什么。这可能
就是安嘉和并不厌恶值班的原因吧。
安嘉和在医生值班室里安静地阅读着最近一期的有关胸外科方面的专业杂志,
现在这些专业性的杂志,水准越来越差了。合上杂志,安嘉和出神地看着窗外的
夜色,医院的草坪上的青草,正弥漫着生长的气息,这种气味混合在人的鼻息之
中,能勾引出人的欲望来。而安嘉和却能平静地对待这时的气息。另外一种欲望,
已经全部占据了安嘉和的胸怀。
值班室里的监护灯突然地闪烁着。
安嘉和心里一愣,接着就恢复了常态。他像往常一样走出值班室,只不过对
坐在观察室外面的值班丨警丨察说了句,“病人有险情。”值班的丨警丨察反而恼火了,
“这狗日的,又搞什么鬼?”恼火归恼火,使命使然,只好随着安嘉和走进观察
室。
高兵努力地抬了抬头,看着正走进来的安嘉和,笑笑。
“有什么不舒服!”安嘉和平静地问高兵。
只听到高兵从沙哑的嗓子里挤出一句话,“果然是你这个倒霉鬼值班。”
安嘉和显然没有料到高兵会对他挑衅,有点把持不住,目光里自然就含着掩
饰不去的愤怒。
‘你别这样瞪着我,你的险恶用心我再清楚不过了,你救我,就是为了让我
多受罪,好看着我被押到刑场上去,挨枪子,那时你就心满意足了。“这样一说,
安嘉和反倒冷静了许多,给高兵做了常规检查,再看看安置在高兵身边所有的仪
器。
“难道你不想跟我单独谈谈?”高兵对靠在身边的安嘉和说。
“为什么?”安嘉和没觉得高兵问得意外。
“我这里有你需要的东西。”
“你这里有我需要的东西?”
高兵没有直接回答安嘉和,顿了顿,神秘地说,“真话。”
安嘉和沉寂于心底的一扇门因此而兴奋地打开,不过他还是竭力地克制了自
己的表情,没再和高兵说什么,环视了一下观察室的房间,视线落在护士通道的
小门上,尔后对丨警丨察说,一切正常。丨警丨察指着高兵的鼻子训斥道,“老实点,别
找麻烦,要不然把你铐上。”
安嘉和回到值班室之后,就再也没有坐下来,而是在值班室内来回地踱着步,
当他自己也不知道在值班室内走了多少个来回时,终于停了下来,然后走出值班
室,远远地看见观察门外两个丨警丨察正在低头说着话。安嘉和快步走进了护士值班
室,然后由护士值班室进了观察室。
“我知道你肯定会来的。”
“你不是有什么真话要告诉我吗?”安嘉和压低嗓子说。
“你不是就想知道梅湘南和我之间发生了什么吗?”高兵还是椰榆地笑着。
安嘉和迟疑了一下,承认了,“是的。”
“梅湘南肯定告诉过你了,可你不相信,是不是?”
“我没空跟你多费口舌,你告诉我,对她怎么样了?”
“别像丨警丨察一样。”高兵叹息道,“梅湘南这么好的人,你都不相信她,我
就搞不清楚,她怎么就嫁你这个老头了呢?”
高兵的话,出奇地没有能刺激起安嘉和的愤怒。安嘉和平静地问道,“我现
在问你。”
“我在监狱里面阅读过不少心理学方面的专著,我相信你也读过,其实我对
学医是很感兴趣的,我们本来应该是同行。”
“我没兴趣听你说废话。”
“正剧前面,总要有点闹剧的,你不想听前面的,后面的就不可能听到。”
“赶快结束你的闹剧吧。”
“我有一个小小的要求,你能不能满足?”
“说吧。”
“麻烦你帮我穿上那双黑头大皮鞋。”
“别太过分。”
“这是交易的一部分。”
停了停,安嘉和真的帮高兵穿上那双已经脏了的,并没有了鞋带的黑头大皮
鞋,然后问道,“能说了吗?”
“我想先让你知道我这双皮鞋的来历,我对丨警丨察都没有说过。”高兵像是在
故意挑逗起安嘉和的愤怒。
“不想知道。”
“可我还是要说,我逃出监狱时,把那个司机给杀了,把他脚上的鞋子脱了
下来。我也在司机的胸前插了根管子,不过不像你,你给我插管子是为了救活我,
而我给司机插管子,是为了让他死得更彻底些。”
“你究竟对梅湘南做了些什么?”安嘉和稍微显得按捺不住。
“老头,你又错了,这个世界上只有闹剧,不会再有正剧了。”高兵这次笑
出了声音来,“我即使告诉你我和梅湘南没有做什么,你会相信吗?我爱梅湘南,
远比你爱得深,我能冒着丢掉性命的风险来找梅湘南,你会吗?我要永远生活在
你和梅湘南之间。”
“我不会上你的当。”安嘉和心虚地说了句。
“可惜你这个老头早就没有了自信了。”
“无赖。”安嘉和朝覆盖在高兵的床单上唾了一口。
“谢谢。”高兵用手把床单拉来盖上自己的脸,不再搭理安嘉和。
安嘉和又停了会儿,然后从护士值班室走回自己的值班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