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中传出来的是马路上汽车由远而近行驶的声音,还有稠密的什么声音。
对方意外地没有说话,尔后,搁断电话的声音。安嘉和模棱两可地把玩了一下电
话听筒,最后还是放下了。当安嘉和回桌子边,屁股还没有落坐在椅子上时,电
话又响了起来。安嘉和第一反应,就是看梅湘南;梅湘南呢,也诧异地看看犹豫
地站着的安嘉和。
安嘉和推开椅子,又来到电话机旁,只是没有立即接听电话,他耐心地看着
“叮叮叮叮叮叮叮……”声响的电话机,对方在催促着这屋子里的主人接听,似
乎大有不接听电话,电话铃就要无止境地吵闹下去。安嘉和伸手把电话机的听筒
拿了起来,依旧像前一次一样。
这次安嘉和没有立刻放下手中的听筒,而是弯下腰来,把电话机上的电话连
接线扯了下来。
一上床,安嘉和就侧身睡了,不一会儿就发出了轻微而均匀的鼾声。
梅湘南却怎么也睡不着,她平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她不愿意让安嘉和知道一
直到深夜了,她还没有睡。一天忙下来,再加上刚才这一番折腾,无论是肉体还
是精神,都很疲惫了。可梅湘南还是睡不着,仿佛被魔鬼纠缠住。她不敢往远处
想,却毫无办法地陷入记忆的深处……
外面的雨密密地拍打着窗户上的玻璃。
星期日这天上午,安嘉和医院的同事,都拥到家里来,向安嘉和贺喜。看得
出来,安嘉和在医院不仅仅是外科的“第一把”手术刀,他与同事的相处也十分
融洽。男女老少,一个个无拘无束。梅湘南看到自己的丈夫与单位的同事如此友
好的关系,非常羡慕。不像自己所在的学校,虽说大家也乐意愉快地相处,可许
多人一走进校门,故作一副为人师表的姿态,反让人觉得别扭。
医院的几个年轻的护士,一进屋来,就责令安嘉和,今天不准让梅湘南做家
务,一切都要安嘉和亲自包办。安嘉和当然抗议。可年轻护士们说今天就是要搞
一天的女权主义运动,煞煞大男子主义。安嘉和说这是歪曲理解女权。年轻护士
们才不管呢,说当今世界上的许多真理就是靠歪曲伊始的。好汉不敌双拳。安嘉
和只好投降。年轻护士们要喝葡萄酒,安嘉和只好听命于她们,在打开葡萄酒之
前,吻了一下梅湘南,此举得到了年轻护士们的赞许,她们终于妥协,可以考虑
帮安嘉和干点家务事。
梅湘南把桌子上一大摞照片整理好,放回卧室。
客厅的电话响了。
“我的电话。”梅湘南慌乱地推上抽屉,几近失态地跑了出来,好在安嘉和
的同事们正在与安嘉和吵闹着喝酒,谁也没有去注意梅湘南的表情变化。
梅湘南紧紧地握住电话听筒,让听筒使劲地贴在耳朵边,警觉地问,“喂,
请问你找谁?”
对方没有回音。
“你再不说话,我挂电话了。”
对方发出一阵轻轻的叹息,“你说话的声音还是那么好听。”
梅湘南的心咯噔一下,用手盖着话筒,重重地叹了口气,压低声音,“你想
怎么样?”
“你家门铃的按钮真光滑,就像是抚摸在你的腹部。”对方没有直接回答梅
湘南的问话。
“你说,你是谁?”其实梅湘南自己也觉得这样的问题显得多余了,可她还
是想得到对方亲口说出是谁的证明。
“我到厦门几天了,这里比新疆好多了。”
“你想干什么?”梅湘南觉得自己的手颤抖不已。
“就想一直跟在你的身后。”对方说话的声音故作优雅。
“你究竟想怎么样?”梅湘南手里的听筒快要掉下来了。
“你既然能毁了我,也就能拯救我,只不过我现在只想时常抚摸你家光滑的
门铃按钮,使记忆清晰一些,那门铃就像你的皮肤一样光滑……”
没等对方说话,梅湘南就挂断了电话,她一时还无法镇静下来,看着眼前的
电话机,像是看着一条曲盘着的蛇,一股寒意从心底掠过。
第三章在董事长低声地应了声“请进”的同时,刘薇就走进了董事长办公室。
她把一叠材料放在董事长的办公桌上,坐在对面的沙发上,说,“这些材料我用
不着看,他的爱人是我的好朋友。”
“他爱人是于什么的?”董事长从桌子上的雪茄盒里取出一支雪茄,用雪茄
剪裁剪着雪茄顶端。
刘薇告诉董事长,“是初中的化学老师。”
董事长一边点燃着雪茄,一边不着边际地说着“很好,很好。”
“您想怎么样?”刘薇问董事长。
“德国人在开发区开了一家独资医院,他们需要安嘉和这样的胸外科大夫。”
董事长前倾着身体,说,“如果你能把这件事情办妥,比你猎十个网站的CEO的
佣金都要高,而且,公司不会对你抽成。”
刘薇想了想,说,“我可以试试,一周后给您答复。”
“你以为是为国营企业办事?资本家要的是效率,五天,OK?”
刘薇坐在床上,想到昨天董事长的交代,可自己还没有找到一个恰当的办法
来,总不能跑到梅湘南家中,冲着安嘉和说“德国人想让你去他们开的医院”,
那安嘉和还不把我当神经病?
既然一时间思考不出对策来,最好的办法,就是暂时先放弃思考。
刘薇抱过电话,和一位自由撰稿的朋友聊起天来,大谈特谈,自由撰稿人最
珍贵的就是自由,而不是撰稿。若不是梅湘南在外面敲门,刘薇可能今天就准备
煲电话粥了。
“来得正好,来得正好。”刘藏一把拉过梅湘南,说道,“你的安嘉和想不
想跳槽?”
梅湘南当然清楚刘薇的职业,“安嘉和干得好好的,为什么要跳槽?”
“有家德国医院想撬他。”刘薇实话实说,“他能享受到更高的待遇,我能
获得丰厚的酬金,为什么不跳?”
“那猎头公司整天就让别人活不安定。”
“你得跟上形势的发展,让生产力发挥更大更有效的潜能,高明的医术就是
生产力。”
“那你对安嘉和说去。”
“只要你预先跟他打声招呼。”刘薇觉得这就是开始撬安嘉和的第一步,接
着说,“小日子过得怎么样?”
这一问,反倒把梅湘南问得眼泪汪汪了。mpanel(1);梅湘南把近日来高
兵对她的骚扰,以及安嘉和开始的怀疑一点不漏地告诉了刘薇,把个刘薇气得恨
不得立马就把高兵抓来,撕个粉碎。可愤怒管什么用呢?
“小南,你得把以前发生的事情告诉安嘉和。”
梅湘南点点头,又摇摇头,“以后我会告诉他的。”梅湘南委屈地抬起头,
看着刘薇,诉说道,“他是个自尊心极强的人,事业有成,受人尊敬,在他的心
目中我是完美的。”
“告诉他之后,难道你就不完美了吗?”刘薇爱怜地看着梅湘南,“小南,
在我的心目中,你一直是纯洁的。”
梅湘南听了这话,鼻子又发酸了,“我我也觉觉得自己是纯洁的,可是社会
上有多少人会和你一样的看法呢?”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梅湘南说时间不早了,得回家做饭了。
临走时,刘薇问梅湘南,高兵的事情究竟怎么办?
梅湘南想了想,咬着牙,说,“我会作个了断的!”
薄暮撒落在春天这座城市的上空,厦门顿时进入一种扑朔迷离的感觉之中,
加上绵绵细雨如童话般地浸润着城市的幻想,越发凸现出厦门迷人的魅力。
梅湘南做好了饭菜,坐在客厅里等着安嘉和回来,她相信安嘉和一定会称赞
她做菜的手艺。为了婚后能做好饭菜,梅湘南特地问班上的同学,哪位家长是厨
师,或者开了酒楼饭馆。休息日,梅湘南就到饭店里跟厨师学着做菜,掌握了基
本的厨艺,现在做起饭莱来,也算得心应手了。想象着安嘉和会有的赞许,梅湘
南的嘴角上挂着笑。只是往常这个时候,安嘉和该下班回家了,兴许又被什么手
术给滞留在手术室里了。
梅湘南听到屋外汽车刹车的声音,接着就是钥匙插进匙孔里转动的声音。
安嘉和疲惫地走了进来,张开双臂,把走过来的梅湘南抱在怀里。
“亲爱的,我刚从手术台上下来,十多个小时的手术,脖子像挨了沉重的打
击一样,我得躺下来睡一会儿了。”
安嘉和差不多要倒在梅湘南的身上了,梅湘南扶着安嘉和走进了卧室,帮他
脱去了身上的衣服。
“亲爱的,等我睡一会儿,再品尝你的手艺。”
梅湘南在安嘉和的脸上亲吻了一下,关爱地说,“睡吧。”随手拉灭了台灯。
电话响了,梅湘南赶紧抱起电话,往外走。
“谁的电话?”安嘉和迷迷糊糊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