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石堆处的石子被撞得四散而飞,底盘禀溅出了火花。杨子坤差点从车子里反弹了出来,初学驾车的他,在紧急慌乱中竟然没有反应过来踩刹车,而且油门仍是死死踩着的。车飞速的驶进了山洪冲刷的洪沟里,车底垫在了石头上,同样溅起了碰撞的火花。眼看就要撞上前方的沟壁时,杨子坤来了一个最大限度的急转弯。由于洪沟里的斜面比较大,他的急转弯使得车顷刻间四轮朝天,直至此时,他仍然踩着油门,轮胎对这天高速旋转着。
这一刻,杨子坤才意识到自己忘记了踩刹车,好在这辆车有后期焊过的钢架,加之洪水沟处是被山洪滤下来的清砂沙堆较厚,这才使得他没有生命危险,若下方是大石头,他可能早已丧命。
杨子坤被困在了车子下面,活动的范围极其的有限。他无法爬出,甚至连翻身都极其困难。
第二天的中午,烈日当头,车子下的气温闷热至极。在极其口渴难耐的情况下,他结下了裤子,将水壶盛着尿液,然后喝尽了嘴里。可是尿液并不能补充多少水分,他的汗水已经湿透了全身。
第三天的夜里,天降大雨,并且伴随着冰雹。雨水渗入了杨子坤的衣服,他冰凉至极,浑身打着哆嗦......
三天后,胡日查带着人焦急万分的找到了杨子坤,他们齐心协力的将车推翻,把杨子坤救出。他此时身体感到僵硬,并且有了虚脱的反应。
从此,这个不让全连安心的家伙被剥夺了开车的权利。他唯一找到可以做的事情也被罢免。
一周后,杨子坤收到了杨静蕾的信笺,这令他激动不已,他甚至都快高兴的哭出来。另外,包裹里还有一个MP3和许多的南府电池。也就是这些玩意让杨子坤开心不少,最起码可以帮助他打发一下时间。
杨静蕾太了解他了,送来的东西无疑是雪中送炭。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这个MP3对他有了很大的帮助。
杨子坤迫不及待的打开杨静蕾写给他的信,可是失落再一次降临。那封信是两个月前寄在团部收发室的,由于房子漏雨没人管,那一批信件基本上都被雨水淋湿,字迹无法看得清楚。
杨子坤走进了连队破旧的图书室,对于这个边防连的战士来说,没有愿意接受书的熏陶。因为他们更愿意把精力放在麻将、棋牌上。只有这样,他们再能麻痹自己浮躁的心。
杨子坤第一次来到这个书屋,他慢慢地沉浸在了书中。慢慢地,他注意到那本《钢铁是怎样炼成的》。初次翻看,杨子坤的感受颇多,对于他而言,这是再好不过的书了。主人公保尔的故事给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在荒无人烟的边防连,对于像杨子坤这样整天胡思乱想的人,这本书无疑是在深刻的影响着他。他的思想被这本书潜移默化的影响着,如果说这样的一本书能影响到解放前战士的价值观,那也算是正常;但是如果说这样一本书影响到现在战士的价值观,似乎听起来有些天方夜谭。然而,这样的事情居然在杨子坤的身上发生了。
保尔总是把党和祖国的利益放于首位,他是一个有信仰的人,在那血与火的年代里,他驰骋与疆场;在那医治战争创伤、恢复国民经济的年头,保尔又以全部热情投入到和平劳动之中。后来他身患瘫痪、双目失明,他产生过自杀的念头,但是他最终还是坚持了下来。身体在遭受了那样大的病魔打击后,还能以那样顽强的意志来继续为自己的解放事业而奋斗,这是需要多么坚定的信仰和多么坚强的意志......
与保尔相比,杨子坤很清楚,如果是自己换上了四肢瘫痪、双目失明的厄运后,他必然会选择自杀,因为他没有那么坚强。
与此相比,杨子坤觉得自己面临的孤寂简直不值一提,活着比什么都重要,只有活着才能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如果自己要是轻生的话,死了别人也会看不起。
我忘了说明,在杨子坤面临这样的环境和心理困境时,他的确有过轻生的念头。
钢是在烈火里燃烧和高度冷却中炼成的,它因此而坚固。保尔那一代人是在艰苦的斗争中锻炼出来的,并且学会了在生活中从不灰心丧气。而自己呢?必须要在寂寞中寻找坚强,必须要战胜自己害怕寂寞、孤单的心理。
熊熊烈火燃烧的激情,灿烂得青春的军旅,每一天都闪耀着五色斑斓的光彩。战火中的青春,和平年代大熔炉里的青春,哪一个不是绽放着军人无悔的激情......
杨子坤受到书的影响,他对于激情更加的渴望,可真这激情与他的安分产生了矛盾。
军人的奉献在于他付出,而杨子坤的军旅生涯却是孤寂、孤独。他并不理解,边防连战士的人生价值远比战斗部队的人生价值高得多。
杨子坤对杨静蕾的感情变得痴情,在这感情轻浮叛离的社会,这是他的悲哀,更是他的无奈。
杨子坤明白,在荒凉的边陲里,逃避终究不是个办法,他必须学会适应这里。可是要适应这里,他就要找到心里寄托和精神支柱,可这该怎么做呢!突然,他又想到了杨静蕾,杨静蕾不是又给自己写信寄东西吗?也许他们之间还真有着希望。
从那以后,杨子坤开始自练骑兵的作战科目,憋不住那股旺盛的精力,练习军事、格斗技能。此刻,他的飞刀已经达到能同时射中多个靶子的技艺。
就这样,一个月过去了,他每天的举动让人看着心烦,让人看得浮躁。
徐班长等人在室内依旧打着麻将,他看着策马练飞刀的杨子坤。
今儿是个大风天,天阴着,一个小小的身影在远处的马背上,那是杨子坤。三班的人很清楚,事情已经向极端的方面发展着,每个人都无法恪守着原有的不管不顾的那种分寸。
石磊在对着那个远影大骂道:“你他妈的简直就是个傻子,疯子,就不能消停一天吗?”
风沙淹没了石磊从室内传向荒野的声音,肖仁勇一旁斜睨着他:“唉!哥们,省省你的口水吧!他听不见。”
石磊:“我有些看不惯他了,他怎么老是这样折腾?有时候我真想揍他。”
张鹏:“那你到底是打啊!我听你念叨过好几回了,怎么没有一次落实呢?”
石磊:“唉!算啦!我看他比较瘦,不想把他打残了。”
张鹏:“得了吧!俩你都不经他打。”
石磊愤怒了:“什吗?我打不过他!别忘了我可是黑社会的打手,放倒他两个不成问题。”
肖仁勇低声念叨:“我的天哪!又吹起来了。”
石磊的话变得比风沙还要凛冽:“这个傻子倒底想怎样,我讨厌死他了。”他突然想到了自己以前做耳朵手术时住院的事情:“我住院时,一去医院就抱着树哭,那段时间站在大街上人都变傻了。中午站在喀什市区,一看就一天,把回医院的事都忘了。你们知道吗?我一个人站在马路边一下午,唯一说的话是什么吗?
‘人真多’。”
张班副:“我探家的时候,别人走在大街上,男男女女成双成对,而我呢!孤零零的,连个女朋友都没有。我当兵八年了,今年二十五,看见别人搂着女朋友的时候,我心里不知该有多难受,有时候我都觉得自己当兵当的窝囊。”
肖仁勇缀泣了:“我单亲父亲病逝,可大雪封山我下不来,结果没能看上他临终的最后一面......”
刚才打牌的热闹顷刻间变压抑、郁闷、伤感。
杨子坤近日里狂态毕露,那几个人的脸色越发的发沉。生存在祖国的最遥远的地方,最远离都市被人们遗忘的角落。看不到一片树梢、人家,风沙、沙尘暴、干旱,这一切令人茫然。星辰里,每个人唤起了自己原本难言的心酸。
这一切,一切都是杨子坤唤起的。他们能够安心在这儿扎根边疆,已经是很难了。然而就是杨子坤一个人的不安心,使得整个三班无法安心,整个连队无法安宁。
肖仁勇落泪了,发自心间对父亲的怀念。最终,他吼掉了怒气,吼掉了火气。吼过哭过之后,他不得不一再的面得已成的事实和内心最深处的痛苦。其他的人无言安慰他,一同陪他落下了泪。
明天一早,该干嘛还得干嘛,这就是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