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眼,我就看到了李薇。
她眼睛红红的,脸上满是惊喜,不断叫着医生医生,然后一个大夫和几个护士过来,给我做了个全身检查,似乎惊讶得不行,说奇迹,真是奇迹!他坏死的那四分之一脑干,竟然恢复运作了!
我惘然的打量着四周围,头还很痛,但却在可以忍受的范围之内,李薇一下子抱住我,说你个混蛋终于醒了,可把我吓坏了!然后她又伸出一根手指头,问这是几?
我拍开她的手,让她别玩这种无聊的东西,张着嘴,声音嘶哑的说:“水。”
李薇用力点头,说等等等一下!然后到旁边去倒水,两个医生连忙拦住她,说病人刚醒,我们要给他做个更全面的检查,不能随便进食!
“放屁!”李薇一下子火了,说我兄弟谁昏迷那会儿,你们医院的什么专家都毫无办法,还说他会成为植物人的呢,现在不也醒过来了吗!
那两个医生显得很无奈,说你又不是他的家属,没有权利做出影响患者健康的事情。李薇一阵不耐烦,说他就我一个朋友,我当然算是半个家属了,那手术单上还是我签的字呢,虽然写的是他妹妹的名字。
我这才猛地醒悟过来,抓着李薇的手,说我妹妹呢?我昏迷的时候发生什么事,她有没有受伤?
李薇做出一副严肃的样子,我的心一下子揪了起来,迫切的看着她,然后她一下子笑了,说她呀,就少了几根头发而已,这伤势够不够重?你个蠢蛋,还是多关心关心自己吧!
我这才放松下来,说我妹妹现在在哪儿?李薇说刚出去了,她坚信你会醒,所以每天都会来看一下的。
医生见我们似乎有很多话要聊,然后又给我检查了一下,确实没什么大碍了,就说先出去,晚上再给我大脑做一次透视扫描。
医生一走,我就问她,说我昏迷是不是很久了?李薇点点头,伸出两根手指头,说包括今天,已经是23天了。
即使是早有心理准备,我还是被吓了一跳,说住了这么久,病房还是豪华单人间的,肯定欠了很多医药费吧?
李薇奇怪的看了我一眼,说医药费都有人帮你付了,而且付的人很多,今天是个叫高老板的,明天是个陈老板,后天又轮到了张老板……看不出你小子深藏不漏,还是个隐形富二代啊?
我说鬼扯呢,我在学校过的什么日子你又不是不知道。李薇说倒也是,不过我想应该是你妹妹的原因。你不是说她之前跟你生活了十几年,两年前才离家出走的吗?为什么短短两年的时间,变化就这么大了呢?
我点头。这也正是我疑惑的,为什么短短两年时间,妹妹的变化就这么大了呢?找个时间得问问她才行。
然后李薇暧昧的捅了捅我,说叶北真是你的妹妹吗?我看你俩的关系不像兄妹那么简单啊,她每天过来的时候,都往你脸上亲呢。
我说你吃醋了还是怎么地?一把将李薇拉了过来,抱在怀里,用力的往她脸上亲了一下,李薇笑脸灿烂,也在我脸上亲了一下,摸摸我的头发,如释重负说:“总算醒了啊。”
“老叶,这段时间陪你最多的,可是刘小芸呢,哭的眼睛都肿了,又是给你熬鸡汤又是换点滴瓶,忙前忙后的,你以后可得好好对人家。”
我点点头,说知道了。然后问她,说那天在桥上,我昏迷之前,好像听到了很多汽车的声音,是不是你叫人来了?
李薇摇头,说救你的人不是我,我本来叫我哥带着人也往建业大桥去了,但去到才发现,有一批人已经先一步到了,就是救下你们的那些,全是西装革履,带着太阳镜,好像有几个怀里还端着枪,可把我们吓坏了。
我才知道,李薇有个哥,叫李江,算是附近道上的老大,手上有二十多号人,那天帮我拦下那几辆跟踪车的,就是他哥的手下。
我没有再说话,被子里的拳头紧抓了起来,心想这事儿没完呢,王磊啊王磊,我说过的,只要我不死,那天的仇,我一定会百倍偿还!
我看李薇的脸色有些不自然,问她怎么了,李薇犹豫了下,说在你昏迷的这段时间里,医院给你家里发了两次病危通知书,可你家里都没有来人,今天还准备发第三次了的……
我自嘲的笑笑,说病危通知书算什么,当年小北离家出走,他们不仅不去找,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呢,反正他们夫妻二人过得很好,有没有我这儿子拖后腿,他们高兴还来不及呢。
李薇不清楚我的家庭,所以不知道怎么说下去了,这时候,半掩着的门开了,妹妹呆呆的站在外面,看到我,手里提着的水果袋呼啦一下掉在地上,大红苹果滚得满地都是。然后她猛地朝我扑了过来。
李薇仰着头装作没看见的样子,蹑手蹑脚的出去,还把门带上。
我抚摸着妹妹的后背,心里变得很平静,她用脸轻轻摩擦着我的脸,慢慢的,我就听到了细细的哭声。
我心里叹了口气,知道她是担心坏了。
我帮她擦干净眼泪,然后在她额头深深的吻了一下,说别哭了,我这不是醒了吗?
妹妹摇摇头,说哥,等你好了,我想回去看看。
我有些疑惑,说回哪?然后她不说话了,我立即知道,她是要回家。
我心里有些复杂,心想妹妹应该是听到了李薇的话,医院连续两次下达了病危通知书,老爸跟后妈都没来看我,她是要回去跟他们摊牌。
我不敢想象,当他们看到以前被他们百般虐待的妹妹,变成如今的白富美,到底会有什么感想。
当天晚上,医院又给我做了个全面检查,脑部也透视扫描了,发现我身体基本已经康复,这让那些自称专家的医生们,啧啧称奇。
我也看到了之前医院给我下达的诊断书,上面详细写着,由于我大脑受到重创,导致脑干四分之一组织坏死,身体机能丧失大半,陷入深度昏迷。之前最乐观的想法,也只是我能保持当时的状况,虽然醒不来,但却也不会死,也就是意义上的植物人。本来,脑干组织坏死,哪怕只有小小的一点,蔓延性也是非常大的,死亡率高达百分之七十以上,但我就这么毫无征兆的醒来了,让所有人都觉得非常震惊。
刘小芸还不知道我醒了,那天她来看我,我让李薇跟我演了一出戏,躲在门后面,然后李薇一脸严肃的告诉她,说我的病情加重,已经送去重症监护室了,马上就要进行手术抢救,医生说他的活下来的机会,很渺茫……
我看李薇一本正经的说着谎话,心里乐开了花,但听到这个“噩耗”的刘小芸,却一下子呆住了,脸色刹那变得煞白,慢慢扶住了门框,提着手里的保温瓶,失魂落魄的往外走。
她走到楼梯口,无力的在旁边坐下来,从包包里拿出那盏只有巴掌大的煤油灯,仔细凝视着,长长的睫毛突然有了些水汽,然后眼泪瞬间流了下来,滴落在那盏名为“换命”的灯罩上。
我在她身后静静的看着这一幕,看着那两个刺目的“换命”,感动的说不出话来。然后上去,轻轻的抱住了她的肩膀,刘小芸身体僵了一下,然后哇的一下哭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