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我妈也是一名面容姣好的女人，曾经，她也享受着一名正常女人应该过的幸福生活，曾经，她的脸上也每天露出柔和的笑意，可那些曾经，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全部化为了乌有。

多久了，我妈一直没有买过新衣服。

初中有一次我放学的时候，看见我妈站在一个小摊前，拿着一件裙子反复摩挲，最后还是叹了口气放了回去。

小摊上一律“30元”的牌子刺痛了我的眼。

没有女人不爱美，可我妈，她为了我、为了这个家放弃了很多。

当时14岁的我，站在原地，觉得心里好像揉进了一团碎冰，又冻又痛。

很心疼她，我却无法替她分担些什么，心里只有一种巨大的无力感与愧疚感。而如今，看着那四名带着轻蔑与不屑表情的混混，看着我妈脸上露出的憔悴与慌乱表情，我心里的那份无力感与愧疚感更加深重了。

“这么心疼你儿子啊？”看到我出来，那混子朝我不屑的看了一眼，“还能舒服的睡在床上，说明日子过得挺悠闲的嘛，还钱怎么就还不起了？你儿子这么大个人了，还不起钱不知道叫他出去打工啊？留在家里当宝养？”

说完这句，他又晃了晃我家吃饭的木桌，不耐烦的说：“我还有事呢，别废话了，快点还钱。”

每次来到我家，这群混混都极其嚣张，家里的木椅经常遭到损坏，装了好几个小木块固定损坏的位置。很看不惯他们的嚣张行为，可我不敢和他们发生冲突，和他们打架，最后受伤害的人一定是我。

很厌恶他们，可看到他们的时候，心里还是会感到紧张与恐慌，他们在我儿时留下的阴影一直没有消退，很小的时候，看到他们来到我家恶狠狠的表情，我吓得哇哇大哭，以为他们是电视上的抢劫犯。

“现在真的没有那么多钱，这一次怎么要还那么多呢，之前不是一直2000吗？”看着那几个混混，我妈声音很轻，声音里带点央求。

“我草，你以为2000很多啊？”看着我妈，那混混眼中有了一点凶光，“等你这么还下去，什么时候才能还清？我看你他妈的是不准备还了吧？”

听着那混混恶狠狠的声音，我妈的脸色更加苍白了。

我妈这幅脆弱的样子，让我既心疼又难过。

握紧拳头，我一脸阴沉的看着他们：“你们要多少钱？”

“6000啊，”那混混吸了口烟，不耐烦的说，“让你妈快把钱还出来，不然我就挑你家值钱的东西拿走了。”

6000……

我妈一个月的工资都没有这么多，怎么可能还的起？

他们又不是不知道我家的情况，这群混混简直是故意欺压我们。

我把拳头捏的更紧了。

“没有这么多钱。”我咬着牙声音低沉的说。

“呵呵，你现在越来越出息了啊？还敢瞪我？”那混混冷笑着看向我，“还不起钱还这么拽，你他娘的长本事了？”

一边说着，他还把嘴里的烟喷到我的脸上。

从进门开始就那么嚣张，一直对我冷嘲热讽，心里一直窝着火，看他这么猖狂，我终于忍不住了，冲他吼道：“草你妈，就长本事怎么了？能拿到钱就不错了，还张口要你妈这么多！你们有本事去找我爸要钱去，总找一个女人还钱你们算什么男人？”

见我突然吼他们，那群混子愣住了。

“小明……”我妈慌张的拉着我的手，不想让我再说冲动的话。

“你妈的，真长本事了是吧？”那混子恶狠狠的推了我一下，“我不算男人你爸算什么？你爸逃债了就算本事是吧？”

被推了一下，我感觉肩膀很疼，听着他嘴里的话，我感觉心里更疼，我也想有个值得骄傲的爸爸，可偏偏，他还成了别人嘴里嘲讽的对象。

既愤怒又难过，很看不起我爸，可我更不许别人这么说我爸。

握紧拳头，我想冲上去，可被我妈紧紧拉住了。

“草，还想动手？”那混子恶狠狠的看着我，想动手打我，他身边那几个混混都面色阴狠的看着我。

“他还小不懂事，你们别怪他，”我妈护在我身前，“这个月只有3000块钱，你们先拿走吧，下个月我再想办法多还一点。”

我家的门口围过来了其他人，那些人有的也认识那些混混，开始帮忙说话了。

“现在这么早，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人家没钱你就下次来收嘛，钱又不会少了你的。”

“是啊，非要急着这一个月干什么？”

见这么多人说话，那四个混混脸上也挂不住了，为首那混混冷冷看着我们说：“这个月就算了，先还3000，下个月你再补上，下次再拖我们就不会这么客气了。”

“恩，谢谢了。”我妈点点头，赶紧去房间拿钱了。

拿了三千块钱，那些混混才走了，那些邻居也对我们关心了几句，都散开了。

坐在椅子上，我捏了好久拳头才松开，感觉自己刚才有点冲动了，要是打起来，我能占到什么便宜？说不定还会让他们更加变本加厉的讨债。冷静了下来，我对我妈说：“对不起了，妈。”

“恩……”我妈揉了揉我的脑袋，叹了口气，“他们都是混社会的，你惹了他们有什么好处？”

“恩……”我声音焉焉的应了一句。

我又问我妈：“那下个月的债怎么办？”

我妈揉着我脑袋的手顿了一下，然后又轻轻的抚摸起来：“这个自然有办法，不管你什么事，你专心读书，期末考试一定要考好一点。”

“恩……”听着我妈这样说，我心里挺不好受的，我知道，我妈只是不希望我心里有压力，可是，这么多钱，她要从哪里弄？还有两个礼拜就要放假了，我暗自下决定，暑假的时候一定要去做暑假工，帮我妈减轻一些负担。那群混子虽然可恶，可这些赌债也不可能不还。

我妈专门帮我弄了早餐，然后又去睡觉了。

看着我妈憔悴疲惫的背影，我心里更加不好受了。

心里压着这件事，我怎么也集中不了注意力做其他事。

离期末考试只有一个礼拜了，我却连课都听不进了，那时的我，也没有注意到，叶婷对我越来越冷淡了。

星期三的中午，叶冷突然找到我，对我说：“我要跟你换座位。”

当时的我没有太注意他的话，以为他只是想坐我的座位，就站了起来。但当我看到他转身走的时候，我才反应过来：“换位置？”

“恩。”叶冷转过身，对我点了点头。

“不行啊，班主任不准我们擅自换位置。”我皱起眉头说。

但接下来，叶冷却说了一句我怎么也没想到的话：“我很喜欢苏雅，希望你能把这个位置让给我。”

“啊？”我以为自己听错了。

教室里的人不少，苏雅也在，听到这句话，她愣住了，其他同学也愣住了。我看着叶冷，他那冰冷的眸子没有一丝波澜，看起来不像在开玩笑。

更何况，他这种人，怎么会开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