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陆然垂了垂眸子,躲闪的神情一闪而过,但很快又恢复了正常。
“怎么了吗?乔先生,您为什么突然要问这个?”
男人面无表情,冰雪一样的眉眼,容不下一丝欺骗,把她所有的反应都收在眼底,“陆然,”冷漠威胁的两个字,“你知道我是谁,所以我问你什么,你最好不要骗我。”
兴许是被男人身上无端大盛的戾气所震,陆然整个人都向后退了两步,在医院惨白的灯光下,面颊显得更加惨白,连嘴唇都是哆哆嗦嗦的。
“我,我没有骗您……我记得那年夏天,八月份,上海是很热的季节……然后有一天下午,我和我表姐出门买东西回来,就看到我家楼下冒烟了……然后有消防车的声音,说是着火了,我们就没上去……”
“消防报告说起火原因是什么?”
“我不是很清楚……但是后来小区有告示……说是业主自己用火不慎,然后又没来得及扑灭,当场就去世了……”
“你在骗我。”乔承铭上前一步,浑身都浸着能把人吞噬的怒火。
陆然彻底慌了,一步一步地往后退,“乔先生……我,我没有撒谎……真的是这样的……不信您可以去问问那个小区里别的业主……”
“别的业主早就消失了!”
乔承铭今夜情绪格外失控,他手里虽然拿着一把黑杖,但这非但没有减弱他的气势,反而把他衬托的内敛而残酷,整个人都透出熠熠的寒气。
“乔先生……您……”
陆然吓得几乎都要哭出来了,可就在这时,病房里突然响起清幽的女声。
“乔承铭?”
一道声音,立马把男人拉回了理智。
他最后看了陆然一眼,眼神很冷,随后转身旋门进了病房。
病房里,女人脸色很白,静静的,就这么看着他。
他走上前去,坐到她床边,“怎么了,又做噩梦了?”
“没有,”米灼年已经能说话了,只是声音有些沙哑,淡淡启唇,“我醒了,看到你不在,就试着叫你一声。”
看来不是被他吵醒的,男人这才稍稍感到放松,笑了笑,“还早,再睡一会。”
米灼年摇了摇头,看着他的眼睛,“你过来睡我旁边吧。”
这个男人已经不知道有多少个夜晚辗转难眠了,从她失踪开始,再到她这一个月昏迷不醒,虽然她没有亲眼看到他是怎么个焦急法,但单看他眉眼下落下的那一层淡淡的青色,她就知道这些天他过的有多劳累。
原本今夜她是喊他回去睡觉的,但他说这是她醒来的第一天,他要一直在医院里守着她,哪怕去病床旁边上的沙发睡也不行。
其实乔承铭知道自己最近太累了,一睡很可能就很难醒,所以干脆就不睡了。
“我不睡了,我看着你睡。”男人果然这样说。
米灼年笑了笑,“你抱着我睡吧。”
“灼年。”他有些无奈地看着她。
他想整晚看着她的,万一她有哪里不舒服,或者需要什么,他都可以第一时间办到。
“我没事的,你抱着我睡吧,我们好久没有抱在一起睡了,”她轻轻袅袅地说着,眉眼和声音都是如水一般的柔和,里面全是她忱忱绵绵的深情,“我当时在岛上睡的是草地,夜里面很冷,杂草也不舒服,我还发烧了,我当时就在想,要是你在就好了,如果这次你能拉我去打针,我绝对不会抗议。”
她其实有很多话,想对乔承铭说,但白天的时候发不出声音,现在睡了一觉,声带和精神都休息好了,所以她也就都说了出来。
“后来我就想,如果我能不死就好了……”
“灼年,”乔承铭打断她,不知道为什么,听她说这些话,他觉得胸口一阵发闷。
“我抱着你睡,你什么都不要想了。”
“好。”
他把手里的拐杖轻轻放到一边,靠着床头柜。然后把她抱起来放到床上靠窗的位置,伸手解下领带,皮带,以及衬衫的几粒扣子,在她身侧躺了下来。
然后伸手关了床头灯。
灯灭,黑暗侵袭的一瞬间,女人就倾身过来抱住了他的腰。
脸埋进她的胸膛,鼻尖贪婪地嗅着他专属的气息。幽微的夜幕下,幽幽的冷香,还有她同样清幽的嗓音,
“乔承铭,我爱你。”
他顿了一秒,然后同样从容地抱住她,
“我也是。”
又过了一会,他在她耳边很笃定地陈述,喉音融合着一片柔和的夜色,“比你更深,更早,也比你更久。”
我爱你,比你爱我更深,更早,也更久。
米灼年听着,有些不认同地摇了摇头,声音闷闷的,
“不会的,我这辈子爱不上别人了,所以你不会比我更久。”
“我也爱不上别人,”男人若有若无地叹息,漂亮的手一下一下抚摸着她的头发,“可是我会比你活得更久,因为我答应过你,要陪着你到永远。少了一分一秒都不算永远。”
“可就算我先死,死后不管是到了泰戈尔说的对面的岸,还是上了圣经里面的天堂,或者是下了阿鼻地狱里的奈何桥,我都愿意在那里等一等你。如果等不到你,我就不往前走。”
“傻瓜,”乔承铭被她这种悲观又严肃的语气惹得有些失笑了,“我们还有八十年的夫妻要做,现在担心这些干什么。”
“不止八十年……”米灼年聊着有些困了,吐字也跟着飘飘渺渺,“如果你下辈子还想跟我做夫妻,我就在岸上等你,一直等……每次都等……”
“放心,我不会让你等太久……”
夜凉如水,相拥在一起的人们,终于慢慢陷入了沉睡。
经过一段时间的修养,米灼年的身体状态已经慢慢转好了。
乔承铭几乎每天都寸步不离地守在她身边,虽然他竭力表现得自然,但米灼年还是能感觉到他对自己的小心翼翼,无论是在生理上,还是在心理上。
“乔承铭,”米灼年半躺在床上,秀气的眉头轻轻皱着,“你最近好像有点怪怪的。”
“怎么了?偿”
“你好像……特别照顾我。”
男人眯眸浅笑,“我以前不照顾你?”
“不是,”米灼年语气很淡漠,想了又想,还是不知道怎么描述。
“感觉说不上来,但就是觉得你把我当成瓷娃娃了,特别怕磕着碰着,也怕让我伤心。”
“这些我本来就是这样。”
“好了,”乔承铭走过来,把她从病床上横抱起,放在早已准备好的轮椅上,稳稳地推着她往外走,“你闷得无聊了,我带你出去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