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好像做噩梦了。”
“所以?”他的声音没温度。
米灼年讪讪地把手松开了。她只穿了一条白色的长睡裙,黑色长直的头发披着,愈发衬得容颜瓷白干净。秀气轻皱的眉头透露出坐立不安。
她拒绝了他那么多次,现在已经没有资格开口挽留他了。
可是人有时候就是那么自私,不是吗。
因为害怕,因为自私,因为知道他对自己好……所以,她就这样上前一步,手绕过去轻轻拉住他的衣角。
见他没有拒绝,她又把自己的额头贴上他的胸膛,细密涔涔的冷汗。
凌晨四点,红海的潮汐规律地响着,走廊里安静没有一丝声响。
她的额头吻着他的胸膛,可以听到他的心跳声。平稳而有力。
“你在干什么?”
他没有推开她也没有回拥她,就这么站着。
“我很害怕。”她看不起自己骨子里又作又自私的因子,可是半拥抱着他的手未曾松开,甚至渐渐用力了起来,“乔承铭,我已经三天没睡过觉了。”
她终于开始明白,一年前他在容书淮办公室里说的那句话——
[那为什么,这七年来,我只要一想起米灼年这个人,就寝食难安?]
不知道他说的这句话几分真几分假,但是在离开他后的这几天里,哪怕红海的天再蓝,海再美,她都是真的应了那四个字——寝食难安。
很多人,都是离开了之后,你才会明白,原来早已深入骨髓,人间中毒……
离开他,就是寝食难安。
男人依旧面无表情,只是伸手把她推开,薄唇张张合合,“我陪你一晚。”
一晚的时间,说短暂又绵长,等到她回到床上继续睡的时候,男人则坐到了窗前的办公桌前处理公务。
她轻轻看了他一眼,“你不睡吗?”
“嗯。”他看着电脑,余光也没有朝她看来。
她不说话了,习惯不了这样冷淡的乔承铭,只能悻悻地回被子里睡觉。再说下去恐怕又有“求爱”之嫌。
有个人在总是会安心很多,没过多久,她又入睡了。
女人进入深度睡眠的时候,大概已经过去了一个多小时,男人一直坐在办公桌上处理公务,直到她再次不安地扭-动起来,他抬脚大步地走了过去。
男人弯下矜贵的身子,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灼年。”
她没醒,焦躁不安地摇头,眉毛紧蹙。
乔承铭一把握住她的手,用力地握着,十指交扣,顺势在她窗边坐下来,“灼年,醒醒。”
又叫了几次,她醒了。
水汪汪的眼睛眼神迷茫空洞还有恐惧,整个人都很呆滞、涣散。
乔承铭很快意识到她的不对劲,把她手放回被子里,“你最近经常做噩梦?”
她抬手手背覆盖住眼睛,一下一下地喘息,情绪又崩溃又脆弱,“嗯,我不知道是我精神的问题还是这个酒店的问题,我总是感觉房间里有人,有时候还会闹鬼……”
“明天我带你去看医生。”男人不容置否。
她没拒绝,毕竟以自己现在这种糟糕的状况,确实需要去看心理医生。
又大概沉默了三秒,男人修长笔直的双腿已经从床沿站了起来,朝房间外面走去。
她瞬间惊惧而起,“你去哪!”
“浴室,放水给你洗澡。”
做了两场噩梦,她整个人又虚又浑身冷汗,泡个热水澡后确实舒服了很多,有种浑身畅通的感觉。
擦干头发,换上新的睡衣,从浴室走出来的时候,就看到男人安安静静坐在窗前处理公务的身影。
虽然他现在对自己的态度,就像对他那叠枯燥的数据图一样冷漠,可是哪怕就算是这样一个冷漠冷静的身影,也还是能撞-入她内心深处最为柔软的一角。
她再次想起他说的那句话。
这个永远,原来要比她想得,远得多……
乔承铭给她预约了业内顶尖的心理医生,不过安排见面要等到他们回国再说。
米灼年当天夜里就发了高烧,起初她还觉得是自己是没睡好觉所以头晕,趁乔承铭在客厅,她偷偷从床上坐了起来又去摸安眠药。
手伸到抽屉里,才发现药瓶全空了。
她皱皱眉,刚想开口发问,身材笔挺的男人已经走进来了。
一只手把她按回被窝,眉宇清俊而冷峻,说话也是同样清冷的声音,“那些药以后别吃,”又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补充一句,“还有,你不是没睡好,你发烧了。”
米灼年心咯噔一声。
发烧……
“乔承铭……”她弱弱地说。
男人轻描淡写地看她一眼,女人一副能滴出水的双眼和微微抿着的嘴唇的表情,他一看就知道她在打什么算盘。虽说看上去确实楚楚可怜也让人心疼,不过在这种事上他的态度一直很坚决。
“看情况,医生说要打针就要打针。”
这国外的医生又不会轻易地开抗生素,到时候扎下来的针估计要比平时打吊瓶疼多了。
想到这里,她又拿出了小时候的撒手锏——
“我不要打针。”
通常只要拿出这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带着哭腔的嗓音,以及配上这张苍白羸弱没有生气的脸,她爸妈很快就会败下阵来,“好好好,不打不打,给你找上次那个医生,就是那个开的药特别管用的……咱们起来上医院好不好?”
得到这句承诺她才肯去医院,这点她爸妈可是领教过的。
不过男人完全没爸妈这么好说话。
乔承铭连余光都没有扫她,修长有力的手,擎着一支细细透明的温度计,对着灯光看了一会。
“三十九度八,”他把温度计收回,“起来去医院。”
“我不要!”她下意识就死死抱住枕头。
乔承铭,“……”也不知道她这样抱住……枕头,是什么意思,通常这种情况,不是抱柱子抱床脚会更有用么?
他面不改色,直接把她从床上捞了起来,“多大人了还怕打针,不嫌丢脸?更何况,”他说着把她横抱起来,扯了扯唇角,“比这更疼的针也打过了……”
他若有若无地拉长音调,眯眸似笑非笑,那神情一看就知道在开黄-腔。
米灼年脑子里转了一圈也明白了,她开始蹬腿,“你干嘛送我去医院?我不要去医院,你叫酒店里的人来看……”
“酒店里医生太差。”
“哪里会差,颐年的医生明明就……”
男人女人的小争执在楼道尽头渐渐模糊了,其实以乔承铭的实力,他完全可以叫这边最好的医生上-门服-务。但是这样漂亮的红海,这样美妙的夜景……哪怕只是跟她一起在车里兜兜风,也是不错的。
去医院里挨了两针,米灼年的烧也就退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