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她含着泪的眼睛定定看了他一眼,没有怒也没有怨。
末了,骄傲的头重重低了一下。
然后,转身离去。
离开的步子没有停留,房门被她拉开,吱嘎地响。
“好,你有骨气!你有骨气就再也别回来!看看出了这个家,谁还能给你倚杖……”
爸爸带着怒意的声音在背后渐渐模糊了,她迈着修长的双腿,快速向前奔跑。
手捂住嘴唇,可还是逸出了哭声。
“哟,大玉儿,这是怎么了?”张叔看着刚刚还喜笑颜开的姑娘现在哭成了泪人,有些意外。
苏暖玉不说话,加快了步子,跑出去。
有人摇着蒲扇笑。
“嗬,都吵了二十多年了还没习惯呐?首长那爆脾气……跟他女儿真是一模一样……”
“是啊,小孩子闹离家出走,等没钱了,王八蛋子兜不住咯,过几天就回来喽……”
早已习惯这对父女争争吵吵的人们,在葡萄架下乘凉调笑,他们没想到,这个女孩,自从今天踏出家门,就真的再也没回来过。
第二天早上,米灼年看见苏暖玉还穿着昨天的衣服,觉得有些意外。
“你从中学开始就两星期绝不重样,这套衣服……你很喜欢?”吊带衫加超短裤,最简单经典的设计,她不觉得有什么魅力能让苏大小姐格外眷顾。
苏暖玉扯着嘴笑了一下,“我不是说过了吗,以后我要开始省钱了。”
“哦。”
苏暖玉,“……”又是一个哦,她是真的要开始省钱了啊喂!
“灼年,”
她收敛了脸上的嬉笑,后退坐在沙发椅上,长腿交叠,开衩裙露出弧线完美的小腿和红色高跟鞋。
“你腿变细了。”米灼年知道她接下来要问什么,很不配合地打断她。
“……”苏暖玉汗颜,“我跟你说正事,你岔什么话题?你说,你什么时候跟他领的证?”
“就在你去大溪地的后一天。”
“靠。那你们……同-居……了?”
“亲……过了?”
“睡……”
“苏暖玉,”米灼年打断她,就算是简单的蓝纱裙,也把整个人气质衬托得格外清澈。她穿着拖鞋走过去,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在她旁边坐下来。
“不要跟我提他了,我这次在酒店里看到了一些东西。”
苏暖玉敛眉,“我听说了,好像是假肢什么的……真他妈的吓人。”
“是的,”米灼年喝了一口水,“你也知道,我这些年都在做噩梦,所以……我现在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当年珠儿是听说他们在开房后不小心打翻了烛台,才会才引起大火。所以这些年来,米灼年一直觉得自己欠珠儿一条命。
所以才会噩梦缠身,才会在酒店里看到那些东西的时候,做贼心虚……
苏暖玉当然理解她的心情,叹了一口气,手肘架在玻璃茶几上,托住下巴,眼睛一瞬不瞬盯着她,“该怎么面对就怎么面对呗,反正你婚都结了。要不就趁着现在没孩子赶紧跑。”
“跑?”
“是啊,所以我才问你有没有跟他睡过,”苏暖玉喝了一口茶,好像又嫌太烫,红唇吹了吹,“现在的言情小说啊,就算男女主角分手离婚,女主角通常都会很不幸地怀上孩子,最后又很不幸地跟男主角纠缠在一起……”
米灼年听着,很嫌弃地看了她一眼,“苏大小姐,您今年二十五了,能多读书少看点这些东西吗?”
“什么叫这些东西,小说最能反应人情世故的了,我觉得这才是真正的圣贤书!!”
“我看是剩闲书吧……”米灼年抚了抚头发,反正她现在是幻灭了,言情小说各种描绘男女做-爱时有多欲仙欲死,她是一点也没体验到。
“所以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啊,你不知道,”苏暖玉说着来了兴致,身子往她那边凑近,绘声绘色道,“我前几天,看到一本小说,那叫个涨姿势啊,护垫贴墙上可以插耳环,也能用来救急当粉扑……连避-孕-套都能灌热水能按摩眼部……”
她说得兴致勃勃,漂亮的脸蛋又变得眉飞色舞,米灼年很无语地睨了她一眼。
“苏暖玉,你这个污婆,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我说了这么多就是想让你知道,我们是无话不说的好姐妹啊!来来来,灼年,咱别端着了,你就分享一点你的圈叉经验,就一丢丢的啦……”说着白皙的拇指和食指还比出一个环。
米灼年,“……撄”
“灼年~”恳求的语气。
“………………”
“灼年……”卖萌的眼神。
米灼年脸皮薄,咳了几声,想了又想,终于还是很隐晦地说,“反正……床-上的事情,男人主导的多吧。偿”
“嗯嗯,”
“……第一次会痛,其实前几次都挺痛的,女人很难有高-潮。”
“是啊,”
米灼年喝了一口水,耳根子烫热起来,终于还是说不下去了。
“苏暖玉你这个小黄人,大白天的为什么要说这个???”
“哎呀,我就是问问,难道乔承铭跟你做都不顾及你感受的?”苏暖玉换了个姿势,继续问,“他不会竭尽全力让你爽?不够快还是不够深?还是说,他客观条件不太好……呜……”
米灼年咬牙切齿地拿起一个糕点堵住她的嘴。
“苏暖玉,闭嘴!”
苏暖玉叼着一小块拿破仑蛋糕,漂亮的眼睛蓦然睁大。
米灼年不知道她看到了什么眼睛要睁大,自顾自地说了下去,语气颇有恶狠狠的味道,“男人基本只会顾自己爽,我劝你,最好还是少抱点性幻想。”
“咳咳……”门口的主治医生咳嗽两声。
米灼年喝水的动作僵住,没想到背后居然有人。脸一下子红到了脖子根。
“米小姐,你现在……身体状况好些了吗?”医生显然很尴尬。
米灼年额角的青筋跳上了两跳,深吸了好几口气,才故作镇定地回过头去。
“好多了,谢谢医……”
视线撞到门口英俊至极的男人,她的话卡在喉咙里。
只见乔承铭穿着银灰色的衣服,清贵儒雅就像携了山涧冷泉的第一抹晨曦,明亮,又带着薄薄的寒。
一双眼睛像是被泼了墨,全都是浓稠的暗黑,俊美的脸覆盖冰霜结成了冰雕,不说话,但绝对已经让人如坐针毡。
“那就好,我先去别的病房了,有事就按铃……”医生可能也感觉到了身旁这个男人的性格不太好,所以准备走为上策。
“好的……”她涩涩启唇。
她觉得自己要完蛋了。
果然,高大的男人冷冷扫了苏暖玉一眼,最后才定定地看住她。
“你跟我出来。”
走廊。
她直接被他拉进没人出入的消防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