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生米已经煮成熟饭,工作组也无可奈何了,总得有人要付出代价啊,毕竟要给上头交差啊,就把把我父亲抓了回去,作为反面的典型教育,关进了派出所,要求见到罚款放人。罚款是800多块钱,估计是现在的几万吧,那个时候一个农民一年到头还挣不了100块,这罚款可是天文数字,可苦了我奶奶,到处给人磕头作揖的,去她娘家,去我母亲的娘家,去邻居到处东挪西借,求爷爷告奶奶凑了700多,最后给找了乡干部,写了保证书,卫生院给父亲做了结扎手术才放回来的,苦了我父亲。因为家里没有钱了,母亲这个月子自然也就坐不好,整个月子,我母亲就吃了一只鸡,什么都没有落着吃,所有的能卖的都拿去凑钱换我父亲自由了,交罚款嘛,于是母亲只能以红苕为主食,落下了病根,以后见了甜食就吃不了,我呢自然营养不良,从小就比同龄人小一截。
可能对救命医生的恐惧,或者是生来就命苦。听奶奶说,我出来的时候,哭得很厉害,声音哇哇的,声如洪钟,准确的说应该像破鼓,好像全世界都欠我的一样,这个医生看我哭得厉害,还抓起我的双腿给倒提起来,在我屁股上狠狠的扇了一巴掌,说我命大。家里被罚款了几百元,又吃了几年的黑市粮,要知道当时一个农民一年到头的收入才几十我,家里早已债台高筑,家徒四壁。奶奶在世的时候经常拿这个事情来感叹,说我福大命大。为了好带,爷爷奶奶给我起来起了一个贱名:苦娃。就因为这个名,我这一辈子真的叫那个苦。
我们村叫落马村,因为这里山势险要,据说当年三国的时候蜀国的开国皇帝刘备途经此地,因为山路崎岖陡峭,被迫下马步行,于是这里就因此而得名。四川人基本是一个姓聚居在一块,我们村也不例外,几百户庄户人家基本姓蔡,唯独两家外姓在此显得曲高和寡,我们家姓文,因为爷爷上过几年私塾,认得几个字,志是我们这一点的排行,希望我姐姐志向远大,文冠群芳,所以起名文志芳;我哥小我姐3岁,希望他志在中华,爷爷就给我哥就起名文志华;爷爷也希望我志向远大,敏而好学,就叫我文志敏。
宋家人性子刚烈,结局真的很凄惨。听我奶奶说,而且宋家的大爷以前参加过国民党,打小日本的时候听说作战勇敢,被提拔为了营长,解放战争之后跟着老蒋就去了台湾,就剩下了孤苦伶仃的宋家老奶奶一个人带着儿子和女儿生活在山村里面,拼死拼活守了一辈子活寡把宋家的三个儿女养大,两个女儿外嫁了,儿子娶了一个解放前地主家的女人,在1967年生下了大儿子宋子龙,后面宋家有生下了大女儿宋子琼,二女儿宋子菊。
因为宋家大爷是国民党,解放前逃去了台湾,媳妇又是地主家的女儿,在文化***的年代,自然宋家当仁不让成为了落马村的头号批判对象,因为实在受不了天天的折磨,压力太大,1974年开始两口子陆续都疯了,奶奶说,这两口子疯之前知书达理的,人特别好,特别惋惜。好在两人疯的不是特别的厉害,还知道种庄稼,包产到户之后全家人虽然苦哈哈的,但是也总算把儿女给养活了。他们家的孩子比我大,所以大的孩子我叫哥,其他两个都叫姐。虽然他们的疯子父亲长得高高大大,但是由于他们的父母双双疯癫,儿女们营养不良,所以子龙哥和两个宋家的姐姐都是文文弱弱的,个子矮人一截,可苦了他们,好在他们很争气,最后成了我们村的骄傲,这是后话。
我们两家都是外姓,因为姓氏不一样,我们两家势单力薄,没有少被这些蔡家人联合起来欺负,爷爷奶奶和父母总是忍气吞声,换得一家人平安,就连我们这些小孩子也没有少被蔡家的娃们联合起来欺负。家里都穷得叮当响,同病相怜的人往往就成了朋友,所以两家关系一直情同手足,即使后面宋家伯伯和婶子疯了之后,我父母和爷爷奶奶没有少接济他们,我们自然也就像亲兄妹一样的处着,因为我们家也很穷,所以也是实在无能为力更多帮助他们,每次他们放假从学校回来,家里实在没有什么吃的,我父母就把他们三兄妹叫到家里跟我们一起吃饭,逢上什么吃什么,没有办法,那个年代,能活着就行,人的要求也不高,虽然只是稀饭和辣椒,总比饿着强。
相信很多人读过杜甫的《茅屋为秋风所破歌》,为杜甫的茅屋所感慨,其实我们的这个老房子,比杜甫的茅屋好不了多少,家里穷,没有钱买石灰,竹篾编了之后没有糊墙壁,加上我们四川没有暖气,冬天风儿呼呼的灌进来,冷飕飕的,只好把头钻进被窝,睡个囫囵觉。夏天更麻烦,如果老鼠或者那家的猫跑到屋顶旅游一趟,或者那个孩子淘气,一块石头砸到房顶上,下雨就惨了,大雨大漏,小雨小漏,反正逢雨必漏,这个时候,家里的盆盆碗碗、坛坛罐罐总是摆的到处都是,别以为这是古董展,这是家里在抗雨救险,要是晚上下雨,床上的被子有时都被淋湿,搞得一家人乌烟瘴气,鸡犬不宁的,所以经常一夜无眠,第二天父亲和爷爷就上房子按照标记的漏雨的地方肯定重新盖瓦,那种记忆至今还很深刻。
因为宋家伯伯和婶子都受过精神刺激,家庭比我家还穷,房子自然比我家的房子还破了,都快垮了,我爷爷奶奶和子龙哥的奶奶商量,重新盖房子,但是有没有钱,没法修,我奶奶就提议就把他们家老房子拔了,就接着我们家房子上右边墙直接修,这样就可以省堵墙,能省一个算一个。于是我们家腾出一间房子,给疯子伯伯一家暂时挤着住,找了他们家的几个亲戚过来帮手,和疯子伯伯他们一起帮着把房子拔了,老房子的废材尽量利用,差不多一个月,他们家的房子修好了。
两家人因为公用一堵墙,农村石板房缝隙太多,墙壁都是竹篾编的,不隔音,所以经常晚上两家的儿女隔着墙睡觉的时候进行夜话节目,相互打趣,尤其是到了寒假暑假,更是热闹,五六个娃一起叽叽喳喳个不停的,不折腾到半夜不睡觉,现在想想倒也是一种乐趣。正因为两家一堵墙,房子并排的,后来两家6个孩子全部考学出息了,村里村外都盛传我们祖坟位置埋得正,开裂了,但更多的村民说我们两家的宅基地连在一块,风水好,所以一家出了三个人才。正因为这些特殊的背景,所以两家成了至交。
在农村,父母只能过着脸朝黄土背朝天的生活,辛苦一年到头,还只能靠稀饭拌着辣椒(没有油炒哈,不是什么老干妈这类的)吃过活,否则母亲说了,吃干饭,用不了半年之后全家就得饿肚子。在家里孩子都还小的时候,一家人起早贪黑,省吃俭用,虽然过得紧巴巴,日子也勉强能够过下去,因为交了罚款,我们家家徒四壁,债台高筑,可苦坏了这全家老小。
因为我母亲是个恨债务的人,为了早日还清债务,父母可以说是起早贪黑,省吃俭用,开源节流,从来都不会乱花一分钱,一直到我上小学的时候才还清债务,父母的债务理论不仅用于了经济生活上,也给我带到学习上,说真的,我学习生涯受了我母亲这个债务理论影响很大,受益匪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