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听见这么一句话,后面的我就不知道了,但我想,这只是微弱,不代表没救了啊,我的孩子都挺到了这一步,这最后一步,怎么会挺不过去,我都这么要强,我的孩子也该顽强的活下来,陪着我,活下来。
我就这么点期望了,其它的,真的,我不求了,那时我在想,若孩子活下来,我真的,真的离开陆杰铭,陆杰铭算什么啊,我才不会为了他受罪了,太苦了,太累了,我要带着孩子离开,自己过。
但若孩子活不下来,我一定,要咬死苏颖,让她给我的孩子偿命,我不再依靠陆杰铭了,靠不住。
手术不知道进行了多久,我也不知道自己这次昏睡了多久,只知道自己醒来的那一刻,病房里静寂的仿佛过了一个轮回,连着输液管里的滴滴声也跟着慢了几个节拍,我眨了眨眼,身子沉的很,也酸得很,好像放在醋坛里被泡了几百年,里面还养了几只蚂蚁,在啃咬,一点一点,酸痛无力。
摔下楼梯的情景涌入脑海,昏睡过去的前一刻护士说的话还响在耳边,我一下子慌了,第一时间去摸了摸肚子,平坦的肚子,孩子不在了。
顾不得自己的身体,顾不得一切一切,我要去找自己的孩子。
我拔掉手上的管子,吃力掀被子下地,可因我的动作太大,脑子一阵眩晕,又跌坐回了病**,这时外面的人听见动静推门进来,陆杰铭不知何时回来了,听见声音,他是跟杨少钧一起冲进的病房。
我看都没看陆杰铭,朝杨少钧过去,可我刚离开病**,四肢无力,脚下一软,瘫坐在地上,陆杰铭急急的过来扶我,被我一把推开了,看着陆杰铭,红了双眼,盯着他的眼睛吼:“陆杰铭,你给我滚,让开。”
吼了之后,我没理陆杰铭因我的话会是什么表情,我顾不得了,因为无力,我站不起来,索性也就不站了,就坐在地上,杨少钧蹲了下来,也想扶我,我抓着杨少钧的手臂,着急的问:“我的孩子呢?杨少钧,我的孩子已经出生了是不是,他现在哪里?你带我去看好不好?”
我期待,又害怕的盯着杨少钧,当时杨少钧不敢看我的眼睛,眼神闪躲的说:“小若,你先起来,地上凉。”
“不,杨少钧,你说过会让我的孩子没事的,我现在要看他,要看他,七个月了,他能活了,医生不是说还有胎心的吗?你告诉我,孩子在哪里?”我甩开杨少钧,因为他的不敢面对,我已经猜到了什么,可是我不愿信啊。
我的声嘶力竭,让两个男人沉默了,杨少钧跟陆杰铭都不愿告诉我孩子在哪,我盯了他们一眼,连连点头:“好,不告诉我,我自己去找。”
我费力撑起身子起身往门外走,我要找我的孩子,当我走到门口时,陆杰铭一把将我拽住,低低的,带着哽咽说了声:“别找了,孩子没了。”
这静寂的让人发疯的空间,陆杰铭的声音那么低,我还是听清楚了,可我多想自己耳朵聋了,听不见。
我甩开陆杰铭的手,他紧拽着,我甩不掉,扬起另一只手扇了陆杰铭一巴掌,愤恨的瞪着他:“陆杰铭,你还是不是人,你怎么能说自己的孩子没了,我明明听到医生说有胎心,七个月,能活了,是个男孩,产检的时候,医生告诉我,是个男孩,你不是喜欢男孩吗,怎么能咒自己的儿子死,你就是骗我,想骗我,然后偷偷把孩子带回陆家是不是,苏颖不能生,你就打算让我生了之后,把孩子抢走,一脚踹了我,我只是生孩子的工具,是不是?陆杰铭,我再给你一次机会,把孩子还给我,你我各奔东西。”
最后几个字,我说的咬牙切齿,眼睛都恨不得瞪出来了。
可是,陆杰铭眼神复杂的看着我,一双猩红的眸子,不知道多少天没合眼了,猩红的吓人,他动了动嘴角,又重复了一遍说:“小若,孩子没了。”
陆杰铭说第一次,我可以用那些冠冕堂皇的理由说服自己,他只是骗我,可再来一次,我呆住了,顿了两秒,我疯了,狠狠的甩开陆杰铭,对他失控的吼,几近疯狂:“我要看我的孩子,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见我癫狂,杨少钧想要叫医生,陆杰铭却忽然大声说了一句:“好,你要看,我让你看。”
杨少钧意识到陆杰铭要干什么,上来抓着陆杰铭的手臂,阻拦说:“陆杰铭,你别太残忍了。”
“这是我女人。”
五个字,霸道而冷冽,让杨少钧哑口无言,我看见杨少钧眼里的火,手背上凸起的青筋,我想,若不是我现在这个情况,这个不合时宜的地儿,不合时宜的时间,这两人铁定得干一架。
杨少钧没能阻止陆杰铭,因为我乞求的看了他一眼,我想看孩子,是生是死,总得让我看一眼啊。
杨少钧缓缓地放了手,陆杰铭将我横抱了起来,踏着步子朝停尸间走,没错,是停尸间,越靠近,一股寒气逼来,阴森森的,让人发毛,越靠近,仿佛插在胸口的刀尖,一点点没入心脏。
医生给我们开了门,陆杰铭抱着我踏进停尸间,放我下来,在医生打开抽屉之前,陆杰铭低声问我:“你想清楚了,看还是不看。”
陆杰铭的语气是颤抖的,窝在他的怀里,我能感觉他的身子也在颤抖,我自己也是颤抖的。
我倔强的说:“看。”
别人家的孩子出世,母亲想看孩子,都是抱到**前,或者去婴儿室,看着自己的孩子熟睡的小脸,还没张开,皱巴巴的小脸,或者是睁着乌溜溜的眼珠子,好奇的打量这个世界,时而吐吐小舌头,可我,是在这停尸间,在一个小格子的抽屉里,见到自己的儿子,被蓝色塑料袋装着,没了呼吸,全身冰冷,眼睛再也不会睁开,小手啊,小脚啊,也不会朝我咿呀咿呀的挥动,再也不会踢我,也不会有那么一天,软糯糯的叫我妈妈。
看着孩子,在长长的走廊上,这段距离,这段时间,我以为自己能接受,在苏颖要拉我去引产的时候,我就知道有这个可能,被退下楼梯时,就知道了,我以为自己可以接受的,我以为……
我颤巍的伸出手,眼泪从眼角滑落,渐渐模糊了眼前,我一把将孩子从小格子里抱出来,紧紧的搂在怀里,孩子像一块坚硬的冰块,没有温度,我要用自己的体温给他暖过来,我不能让他待在这没有温度,冷的发寒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