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宝来愀然不语,其实他知道,他可以“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可是他不能放下,否则她们会更惨,有韩宝来的隔三差五出现在她们生活当中,她们还有依靠;如果没有他的怜惜,她们更没有了念想。再说,他总不可能连亲生儿子也不认吧。世上哪有如此狠心的父亲,他万难办到!
释觉禅师进一步开释:“每个女人都希望有人爱她,但是其实这些只是形式而已!真正的爱往往都是很深沉的,是把爱放在心里的!这种爱,是沉静;是一种内蕴深厚,隽永深沉的爱。它没有昙花一现的惊艳,没有“山无棱,天地绝,乃敢与君绝”的壮烈誓言。这是一种真真切切,实实在在的爱;是携手一起慢慢变老,共守日落日出从容的爱。这种爱,是流泻指间清逸舒缓的琴音,涤荡浮躁的灵魂,舒展纷乱的心情,梳理出沉静平和的人生。太热烈奔放的爱总是易于枝头凋落,而平和沉静的爱却是暗香持久,心香永恒。当火焰般燃烧的爱情化为灰烬,当爱情的潮水慢慢消去,守望在那里的,依然是一颗宽大博爱的心,包容接受抚慰着那颗伤痕累累的心。当然,沉静的爱绝不是沉闷的爱。那是心灵的守望,是一种心底深处深藏的真切牵挂。似清风,如明月,美丽而不媚俗,平和而不平庸,平静却不沉闷。透过爱的清清溪水,你会看到细石粒粒,看到游鱼欢快地在溪水中游来游去。这种沉静的爱所蕴含的美丽,是要用一辈子用心去读的,才能在平淡真实中读出鲜活和感动。”
韩宝来长叹一声:“我扪心自问,确实爱过一个人,我确认我是真心爱她,但我却不珍惜真爱,一而再,再而三地有负她的真情。到后来,与她劳燕双飞,至今悔至晚矣。如今,我只想怜取眼前人,我差不多也爱她了,不想再负她了。可是,还有许许多多的东西还难以放下,深感思想包袱越背越重,不得善终。请大师给晚辈一些开悟。”
释觉禅师一对寿眉耸了耸,咧嘴哂笑:“小友,你是有慧根的,我说些因果,你会豁然开朗的。观音说:我在雨里,你在檐下,而檐下无雨,你不需要我度。观音说:你在雨中,我也在雨中,我不被淋,因为有伞你被雨淋,因为无伞,所以不是我度自己,而是伞在度我。你若想度,请找伞去,不必找我。走进庙里,才发现观音的像前也有一个人在拜,那个人长得和观音一模一样,丝毫不差。人问:你是观音吗?观音毫不稳瞒:我是观音。那人很奇怪地问:你是观音,我怎么拜自己?观音答道:我也遇到了难事,但我知道,求人不如求自己。你明白了吗?”
一般的人听来,这话等于没说,韩宝来若有所悟:谁是度我的伞呢?紫兰吗?还是另有其人?她如何能度我呢?事实上,韩宝来与紫兰相识、相知、相恋、相爱,直到奉子成婚,他虽然历经劫难,但总是逢凶化吉,说得上她能帮他度过劫争。
韩宝来半晌又问:“老祖,我、我的儿子、我的妻子,还有我的红颜知己都能善终吗?”
释觉禅师拊掌大笑:“孺子可教也。我还是讲因果吧。将军的马寄养在禅院,对驴子十分傲慢,不久马病了,不能上战场,被卖到农庄拖粪车。不要因一时富贵而不可一世。”
韩宝来本欲争辩几句,知道不可蛮撞,但他只是淡淡一笑:“晚辈铭记在心,不敢贪天之功、骄奢淫逸、飞扬跋扈,谨守德行,安分守己。我一生的祸福有因果吗?”
“佛说:这世间,人皆有欲,有欲故有求,求不得故生诸多烦恼,烦恼无以排遣故有心结,人就陷入‘无明’状态中,从而造下种种惑业。佛说:人有八苦,生苦,老苦,病苦,死苦,怨憎会苦,爱别离苦,求不得苦,五蕴炽盛苦。”
韩宝来若有所悟,所谓灾祸,原来是有因果的,他担心日后不能善终,当然他种下了恶业,这恶业等于深层的地震,能量在蓄积,到一定时期,自然会暴发。他不想遭遇灾祸,他就得了结恶业,一心从善。
韩宝来于是说道:“老祖,我知道了,我今日之境况,是我早年风流成性、恣意妄为造成的,晚辈不知道,这业力还有什么灾祸吗?”
“《华严经》:譬如种子别,生果各殊异,业力差别故,众生刹不同。譬如心贪宝,随心见众色,众生心净故,得见清净刹。罪从心生还从心灭。所以心为根本也。若求解脱者,先须识根本。若不达此理,虚费功劳,于外相求,无有是处。”
“老祖,我的根本,我知道了;只是不知道如何消灾弥祸,请老祖明示。”
释觉禅师干瘪的嘴唇动了动:“佛曰:佛是过来人,人是未来佛,我也曾如你般天真。佛曰:人无善恶,善恶存乎尔心。明白吗?”
韩宝来听这些佛语,竟然如醍醐灌顶,此时,他的手机彩铃响起,他抱歉地看了释觉禅师一眼;释觉禅师很大度地让他接,韩宝来看大师已经瞑目静坐,似乎不问世事,超然物外了,他便接紫兰的电话。
韩宝来嗓门压得很低轻声告诉紫兰,他正跟方丈喝茶,谈如何消灾弥祸,如何化解冤业,让她抱着宝宝带着众人下山,现在就去小香河村,把带来的礼物赠送给小香河村的乡亲们,代他问好。
紫兰怕儿子再出什么变故,她就没有强韩宝来一起下山,按照韩宝来的安排,她带着梁晓菁、李雨欣、李佳敏带着礼物去小香河村拜年。虽然韩宝来本人没有回村,但韩宝来的礼物到了,妻儿到了,也让整个山寨沸腾起来了。
陈汝慧一点也不计较紫兰,她当紫兰的宝贝儿子是自己的亲生儿子一样,抱在怀里胜似自己身上掉下的一块肉,忍不住热泪盈眶,看着生龙活虎的鲲华,她情不自禁地说:“紫兰妹子,你是有福之人。我这个苦命的人,就是没福分替他生一男半女的。”
紫兰拉着陈汝慧的手,也是泪眼婆娑:“汝慧姐,你当年的痛苦,就是我现在的痛苦。不过,他本人的痛苦比我还要深许多倍。我知道宝来心中很苦,他无法解脱。我默默地看在眼里,又不能帮他解脱,只能看着他每天强打精神发奋工作。好在他的成绩骄人,可以化解他内心的焦虑。”
陈汝慧摇头叹息,深有感触地说:“韩宝来不是人,或者说不是地球人,我从来都没读懂过他,有时候,单纯得像个孩子;有时候厉害得像个诸葛亮,未卜先知;有时候哄得你愿意把心肝摘下来给他,有时候我恨得他牙痒痒,恨不得一刀宰了他,以泄我心头之恨。我真说不清,我是爱他多一点,还是恨他多一点。”
李雨欣苦笑道:“同感,绝对是同感。这个坏家伙,你说他坏,他是有良心的。我妈咪跟他唠叨了一句我嗲地的生意每况愈下——这家伙也不找我嗲地,他暗中帮我嗲地托市、帮我嗲地完成技术升级、帮我嗲地融资,没到一个月,我嗲地的股票飙升了一倍多,他净赚百个亿。我真想不到,这家伙是怎么做到的?”
梁晓菁掩嘴笑道:“他是不是觉得没脸来见汝慧姐,这家伙躲在寺庙里不现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