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不投机，韩宝来就绕了一个弯子：“李书记，我们拿下的是技术落后、重污染、高能耗、高亏损大户，那些新兴产业，没有为难他们。不是说，谁污染，谁就得担责。现在要他不敢污染，污染不起。只有这样，才能看护好我们的锦绣河山，不让它污七八黑。”

屈武子主任也开导他：“老李同志，你最近去过北京没有？你发现北京的空气有什么变化？诶，不要固执己见吗？现在沈阳的空气，可比不上北京的空气哦。”

“屈夫子，你这帽子可大得很。沈阳空气不好，我有责任。好，看来，没有一个人担责，沈阳的空气就好不了。我愿意引咎辞职。”

主席总算说了一句话：“李长江同志，不要意气用事。韩宝来同志谈的，只是代表他个人意见嘛，允许争鸣。我刚才听了，我以一个老党员的身份来评一评，啊，宝来有一点操之过急，啊，李长江同志出发点是好的，要保护国有资产。对啊，有些地方借改革之名，对国有企业就进行转轨、并购，造成国有资产流失，也是引人痛心。不过，我在这里声明一点，潇湘市的国有资产，不但没有流失，目前为止，国有资产占的比重在上升，升值更是以几何级数字上升。很了不得一件事情。嗯，这样吧，我们今天就不多争论了，办实事吧。下午，宝来要搞冰雪世界的项目，看能不能敲定下来。”

李长江脸上堆满笑：“主席放心，这件事，我已经批了地，只等韩部长签字了。”

韩宝来大吃一惊，李长江理解为，韩宝来要拿地搞开发！韩宝来在吉林、黑龙江，都是与下岗职工联合开发，利用他们的旧厂房，给他们一次性买断工作岗位，然后引导他们入股，利用外资搞股份制兴业。韩宝来本以为辽宁摊子大，留给他破产的空间很大，没想到他要重新征地。但是话说到这上头来了，韩宝来只是同意十四处山头山岭搞滑雪运动场，其它的土地，他一块也不拿！辽宁有十四座地级市，也就是每座城市搞一处高山滑雪场。

晚上回程的时候，主席脸上有一点怏怏不乐。韩宝来笑道：“我那时候协助张玉屏书记整合双牌的企业，有一个叫何家洞乡丨党丨委书记李东生，他快到退休年龄，对福岭茶场有感情。他给我们吃闭门羹，他怕我砍掉他的福岭茶场。我记得，福岭茶场那年亏损到了什么地步呢？我当时和张阿姨各买了十万块茶，他一张老脸乐开了花。这样子算是给福岭茶场解了困！其实啊，我发动外资，搞了十四个山岭滑雪场，也算是帮他解了燃眉之急。”

“张玉屏跟周朝晖是夫妻吗？”主席抱着脑袋靠在椅背上冥思苦想，问了一个不相关的问题。

“过去是，现在劳燕双飞了。”

“张玉屏是一个女强人，对吗？我听说她在岳阳搞得不错，要不是她错误地跟方小舟联手，环洞庭湖都市圈项目拖了她的后腿，她的政绩还要更好。我到想见一见她，这女人到底是不是有你们说的那么厉害？”

夫人说：“我见过。真的厉害。不然，宝来对她的感情，比对我的感情还深。”

“妈，这不具有可比性。她是阿姨，你是妈。她是带我出道的上司，妈是一家人。”

“宝来，你看这样行吧？让张玉屏过来主政辽宁省，推行你的大政方针，你看好她吗？”

“我当然举双手了，只是不符合组织法吧？”

“走程序嘛。干革命工作不是请客吃饭，也不能照顾面子，心慈手软。干得好，是辽宁省人民的福祉，不能因为他一个人碍手碍脚，阻挡全局。”主席思考的是带全局性的工作，“周朝晖在政治工作上要优于她，但他在杀伐决断上，可能不如张玉屏。现在推行新政，就需要张玉屏这号人物，敢抓敢管，不讲情面。周朝晖同志主政长沙，靠谱一点。他可以与叶薇薇同志彼此呼应，她们之间还是有默契的。你说呢？两个强女人之间，很有可能不谐调。那个小方又不是省油的灯，叶薇薇对付一个小方可能还行，再对付一个狠角色可能有些难以驾驭。再说，潇湘市抽调上来的干部，最服张玉屏，对吧？”

韩宝来不敢说是王春林、韩文正，他只能顺水推舟，点了一下头。

“我有这么一个观念，东北三省要走出低谷，非得率先走潇湘市发展的路子，大力发展绿色产业，走生态发展之路。你这个国务委员担子可不轻，抽调上来的同志，你要负责培训，负责指引新手上路，负责全面开展工作，不要畏首畏尾。主要是看你这个核心，啊，李长江说的，你这个引擎有不有动力。”

“我行吗？”韩宝来心里很虚。

“不行也得行。”屈武子严肃地说，他于韩宝来有师生之谊，“我常跟你说，政治这东西，并不是和稀泥，一味无原则地调和、做老好人，最终害了组织集体。你一定要强硬。你想推行新政，你优柔寡断是不行的。”

“韩宝来是讲忠义二字的。”紫兰哂笑他，“当年他的政敌蒋松青，联合一帮老资格的市委常委跟他叫板，他的市长给选成了唐纪周。结果唐纪周瞎搞一气，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唐纪周害惨了自己，他下不了台，选择了轻生之路。韩宝来还想保蒋松青，蒋松青自知罪大恶极难有活路；韩宝来还想劝他回头。要不是蒋松青在韩宝来到来之前扣动扳机，可能结果不是这样子。”

“这叫误人误己嘛。”张行健副总理敲边鼓，“宝来，你知道李长江今天为什么要跟你辩驳吗？”

“你们都是老资格首长，我是小字辈，跟我争鸣，他占心理优势。”

“你想哪去了？”张副总理挑明了话题，“物遇不平而鸣。他是鸣不平。他自恃在辽宁干了大半辈子，劳苦功高，人缘深厚，从石化技工干起，一直干到一把手，这其中的曲折，可以写一部书了。你知道他的前任是谁吗？是跟他搭档多年的老上级谢晖同志。谢晖现在规起来，他预见到大事不妙，表面上跟你争论，背地里是向中央要活路。”

韩宝来内心一凛，惊愕不已，他万没想到，李长江与他开陈布公的辩论，还有如此复杂的背景。

屈武子说：“辽宁在他手中，只能越搞越糟，事实也证明了他的无能，还无德。啊，谢晖和李长江联手主政辽宁，每况愈下，一直强调客观因素，我看**大于天灾。”

“我不明白，我只当我们为政策争论——”韩宝来有些惊惶不安。

“我告诉你，你出事好在出在哈尔滨，你要是出在沈阳，我告诉你，你小命就没了。”主席脸上凝着寒冰，原来主席今天特意前来做后盾，这背后实际上有重大隐情的！在这节骨眼上，韩宝来还赴李长江的约，他实在不放心。

屈武子看韩宝来额头上冒虚汗，忙缓和气氛：“午餐没吃好，大冷天的，我请同志们过去吃火锅。”

“可不要点煤油保鲜哦。”中宣部长曾庆林幽了一默。

韩宝来抹着汗，转嫁到紫兰身上：“煤油味，其实是淡然无味，可以忽略不计的。我叫紫兰不要说，她不说，你们肯定吃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