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兰咝咝地吸着凉气，手紧紧地攥着韩宝来的手，胸口剧烈起起伏着，大口大口喘着气，额头上的青筋，从面皮上暴露了出来，像地图上曲折蜿蜒的水网，眼睛睁得大大地，目光板滞。全身僵硬的挣扎一下，双眼就会射出一束白光，跟母狼的眼光差不多。

韩宝来还说那种玩笑话：“别怕，我看猪婆产崽，从里面滚出一个，接着滚出一个，像是流水线生产的布娃娃。猪一窝崽，有十二头。我想起一个很土的段子。有一头母猪已经下了十二个崽了。守在旁边看的孙子还叫：奶奶，奶奶，你看，那b还张！孙子以为b张开，还能产出一头来。奶奶就说：这是空b张。潇湘话的口音，张和讲同音，这个段子流传出去，说你乱讲，他就骂你空b张。”

“呸！韩宝来，亏你还好意思讲——你还——逗我笑——我一笑——下面要裂开似的……”

“算不定，笑一下，就空出来了呢？”

“你是空b张——”紫兰用微弱的声音骂她，怜爱的笑当中，那是给痛苦折磨得变了形的笑，那笑还要汗水的腥咸味。

江楚瑶、杜芊芊、石玉华暗暗发笑，江楚瑶说：“韩宝来继续说段子，还真有效，羊水破了。再讲一个。”

“没听说，讲段子能催生的？胎教也不是这么教的吧？”

一个人推开红十字白布遮挡的门帘子走了进来，江楚瑶、杜芊芊、紫兰都认识她：“温姐，你怎么在这里？”

她就是湘源温泉的台湾女老板温润玉，当年，韩宝来在湘源泡温泉，邱惠莲那时候也在，邱惠莲得到要抓捕她的消息，她神不知鬼不觉逃走了。

温润玉一身亮眼的绸西装，还扎着袖子，内穿吊带内衣，扎着非洲的小辫，显得特别俏皮。她闪着亮眸，直视着韩宝来，电力十足，只是韩宝来不跟她来电，他一门心思在老婆的身上，你就是仙女临凡，他也无心卖弄风情。

“喂，韩宝来，故人相见，怎么一个招呼也不打？”

“打了啊，我说了，温姐，你怎么在这里？”

“切，刚才有你的声音掺杂在里面吗？我怎么只听到三个妹妹的声音？”

“韩宝来现在是很专情的嘛。”杜芊芊说罢，捂着嘴巴吃吃地笑。

“这是我的地头，我说了算。”温润玉偏着脑袋，亏她人到中年了，还装纯情的小可爱。

“我们捉了一条大鱼，帮我做了，可以一鱼三吃，我要宴请帮我忙的人。你也有份。”韩宝来像吩咐他的手下一般吩咐她做事。韩宝来做这条大鱼的话，可以一鱼十二种吃法。

温润玉白了他一眼：“韩宝来，我有一法，让你老婆快生快好。我教了你，你怎么感谢我？”

“你真是一个见利忘义的，亏我们交情那么深。看你的姐妹痛得这么难受，有好的法子，还跟我讨价还价。说吧，什么好法子，真的能催生，我让我儿子叫你叫姑奶奶。”

“那免了吧？我还要给你儿子一个大红包。”温润玉脸上有不悦之色。杜芊芊胡说道：“你的法子可用，让宝来陪你一个晚上。”

韩宝来没作声，紫兰痛得要命，竟然答应了这个屈辱的条件：“温阿姨，我拿韩宝来陪你一个晚上换一个平安。”

“你们都很坏，不跟你们说了。我已经安排好了，你看他们送进来了。”温润玉让女员工送进来一个充气浴池，在浴池灌满开水之后，冷却至三十五度的温水。江楚瑶猛然明白了：“我在国际医学杂志上读到过，这是一种先进的分娩方法，这叫水中分娩。因为胎儿在衣胞里，就是生活在一种液态环境中，有温水的润滑，很容易从产道中滑出来。别犹豫了，搭把手，我们一起用力，抬紫兰进来。紫兰不用怕，你在温水池中感觉没有那么大的涨痛感，因为温水能舒缓你的压迫感。”

韩宝来听专业人士的，他力大，负责双手托起她的脊背下部，其她人出手各扶一个部分，将紫兰缓缓移到温水池中。紫兰一进温水池，哦哦直呻吟，不知道是舒服，还是太刺激。

韩宝来用一块白毛巾打湿拧干了给她洗面，他回头看见一个奇妙的景象，她的两粒杨梅似的**，在温水中时隐时现，像水面的红色警报。那隆起的肚皮也很有趣，时而浅滩，时而又没入水中。还有更有趣的，她的两条美腿，如一只雪白的蛙缩起后腿，下面好像不时冒出一缕妖气，一缕一缕的污血在水中化开就像红魔冲了上来。

温润玉给紫兰鼓劲：“用劲，用劲，头出来就好办了。”

江楚瑶还开荤玩笑：“韩宝来再说一个段子，你儿子就出来了。”

韩宝来张口就来：“这是我听来的——”

“当然是听来的，怎么可能是你亲身经历？”杜芊芊露出皓齿，眼光很俏皮，紫兰瞪了她们一眼，你们还打情骂俏，看我痛得要生要死，亏你们还笑得出来。

“从前，有一个博士找了一个博士老婆，两人都是有学问的。可是，他们结婚两三年还不见老婆怀孕，他们也多次求医，但医院给他们做的检查，各项数据都很正常，两人身体都健康啊。这是怎么回事呢？后来，他们去看心理医生，这才搞明白。原来，两人以为睡在一起，就能生宝宝的——”

韩宝来话音没落，紫兰猛笑了一下，这么一挣，下面出现了一团血污，掉下一团粉肉，后面拖着一根脐带。

江楚瑶从水中捞起宝宝，杜芊芊喀嚓一声剪断脐带，韩宝来抬头看见，宝宝又细又嫩的小脚丫，不停地在空中踢着，眯着眼睛，“哼啊哼啊”地大声啼哭，还是带茶壶嘴的。他沉思半天，取名韩鲲华，鲲是一种神鱼，后来隐去鱼字旁，就叫做韩昆华。

乘客走出客机通往航站楼的航桥，还没出航站楼，只是透过玻璃窗看到北京上空灰蒙蒙一片，时令还是中秋，北京的雾霾已经成了一个挥之不去的恐惧阴影。韩宝来抱着昆儿，紫兰背着一个小包紧紧跟随，后面跟随的三男两女从传送带上取回行李。

“韩宝来给宝宝戴上口罩。”紫兰拿出一个医用棉纱口罩。

“别捂着宝宝，雾霾哪有没你想的那么严重？一千万老百姓天天生活在这里，难道不活了？有多少人戴口罩？别见风就是雨。”

“我生宝宝知道痛，你还在那里嘻皮笑脸，你怎么可能知道痛？”紫兰偏要给宝宝戴上，但是昆儿从来没戴过这劳什子，又是扯，又是哭闹。韩宝来咬着嘴唇，嘿嘿坏笑，父子同心啊。

江楚瑶帮腔：“韩宝来，这雾霾还是防备一下好，小心少儿上呼吸道感染。他在潇湘市呼吸的什么空气？你别拿少儿健康开玩笑。”

“我没反对啊，真是的，你们给他戴，我又没扯下来？倒了油问地主。”韩宝来心情不错，说话脸上的表情很萌。

“妈——”紫兰突然加快了脚步，从接机的人群中，认出一个戴口罩的穿黑风衣的中年妇女，她眼光阴沉地扫了韩宝来一眼，韩宝来跟着叫了一声妈，还用左手抬起宝宝一头，让宝宝看外婆，欢天喜地说：“宝宝，外婆来接宝宝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