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宝来这叫投石问路，他要看看他们知道多少消息。

方小舟低头不语，拿着一杯红酒在晃荡着，显得心事重重。王春林打起了急先锋：“宝来，我们假设，俞书记走人了。湖南的政局会怎么布局？”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韩宝来头摇得上像拨浪鼓，“我真的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你别看着我，我不会回省委。我想回也没得回。我现在是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中央首长对我印象极端不好，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哪一个首长通知我上班。随我浪迹天涯。”

方小舟给每人倒了酒，站起来：“干杯。宝来兄弟不知道情有可原。不好透露消息啊？”

“方哥，你这话让我听不懂了。我如果知道消息不说，我这样——”韩宝来在桌子下面，用手做爪子敲了敲，意思他知情不说来生变条狗。事实上，韩宝来也只是知道一些细枝末节，中央对他就是封锁消息，可能就是怕韩宝来介入其中。

“好兄弟，方哥信得过你。干了这杯。”方小舟与韩宝来咣地碰了一下，他带头一口吞了；韩宝来跟着一仰脖子来了一个倒灌。

韩宝来来了一个假设：“我认为有两种可能，有可能从中央空降一位书记过来，但这种可能性不大，因为中央不愿意派一位不熟悉地方工作的要员下来。除非像山西出现了重大贪污案件，出现了政坛地震；那么第二种可能从兄弟省份调过来。湖南历来受到中央重视，有可能从江浙、广东、直辖市调，但我分析，这些年来，湖南政局稳定，应该调湖南方面的官员到各地去主政，湖南官员靠得住。我认为很有可能将曹伯伯往上推一位，然后从湖南现有拔尖官员中选一位出来当曹伯伯的副手。这位副手是谁呢？我可不敢乱猜。这是有违原则的。”

方小舟眼珠子一鼓：“宝来兄弟，假如，我还是说假如，要你从叶薇薇，我，你干爹，你张阿姨，四个人当中挑任一位出来担当重任。你选谁？”

方小舟一向说话不是藏着掖着，他是打开天窗说亮话。

专家说，三皇五帝那时候，为什么实行尧禅让舜，舜禅让禹，那是因为当首领那是苦差使，当年大禹治水，他可是一年到头远离家门，率众疏浚河道，大腿上的毛都没有了，三过家门而不入，手掌、脚掌长满了厚厚的茧子，当然这种首领不当也罢。

司马迁说：“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熙熙皆为利往”，你看，在坐的这几位都有得陇望蜀之想，眼光都暗暗投向韩宝来，仿佛韩宝来说了是谁就是谁。

韩宝来神色有一点慌张，额头上沁出了虚汗，说话舌头不利落了，显然没有什么心理准备：“你们，你们以为我能说上话？你们错了。真的错了。我据实相告吧。我认为这次的换届选举，中央把我赶进校园，不让我进京，没人待见我。我先前没猜出来，以为是冷一冷我，杀一杀我的傲气。我也藉此休养生息。我现在猜出**分，估计就是让我置身事外，别自作聪明插手这件事情。其实，你们当中哪一位上，我都是举双手同意，都是我的长辈，或者兄弟。只是你们别鹬蚌相争，结果渔翁得利。我觉得只要是你们当中任何一位，我就烧高香了。”

韩宝来说的话是刀切水豆腐，两面光，在坐的都是他的至亲，手背手心都是肉，哪一方面都不能开罪。当下在座的都沉默不语，对啊，韩宝来说的倒是实情，哪一个上未为不可。

方小舟还不死心，步步紧逼：“宝来兄弟，你别耍两面派。你抛开私情，以党性原则论，你以为我们当中谁当比较合适？我们内部推出一位，起码我们内部就这么敲定了。你说的，不能搞得我们内部纷争，让人捷足先登。”

“我用排除法，”韩宝来现出他狡黠的一面，“吴玉章阿姨不可能了，周小蓓也不可能吧，我也不可能。”

“还有谁不可能——”方小舟咽了一泡口水，心理上说，这是志在必得的表现。

韩宝来从从容容地说：“我现在先喝杯酒。”韩宝来这话有一点虐大家，他敬了大家一杯酒，咕嘟咽下去，做了一通分析：“若论老成持国，当数干爹；若论锐意改革，当然张阿姨；若论作风泼辣，当数叶薇薇阿姨；若论敢闯敢干，当然方哥当之无愧。当前湖南需要什么呢？中央领导显然是深思熟虑了，湖南究竟需要一位什么样的领导主政呢？我个人认为，扶持新锐的可能性大。”

“你这不是废话吗？你说的人物当中，没有一位新锐，但哪一位都有可能是新锐。”周小蓓听出话中的端倪来了。但你仔细揣摩这话，当然是高论啊，哪一方，他也不持观点；但哪一位都可能是“新锐”啊。王春林也有可能是新锐啊，他要是主政一方，他也雄心勃勃。当然说新锐，还是方小舟年轻有为，加上朝中有官，如今政绩斐然，这新锐的帽子戴在他头上，那再恰当不过了。

“宝来兄弟金律良言。高。”方小舟不得不竖起大拇指点赞。

方小舟给在坐的又倒了一杯酒，他要封官许愿了：“我要是主政，我们这四个都进常委班子。”其实，王春林、叶薇薇已经是省委常委了，这意思就是张玉屏铁定进常委班子。

王春林马上来了一个虚以委蛇：“那感谢不尽。我们这对黄金搭档可不能就此拆档啊。”

“跟春林同志共事，我学会了稳重，不会出秕漏。我显然要给你挪一挪位子，你管政法工作，还是靠得住的。妈回省城，你主抓省位城市，长沙是龙头，交在别人手中，我不放心。叶薇薇资历老，调回来当省委副书记也是应该的。我们四人齐心，那泰山可移。我这是一个全盘考虑，有这样一个实力班子，我们湖南不想富都难。对不对？再加上宝来兄弟在中央遥相呼应，给我们拉几个项目，湖南叫板长三角、珠三角为时不远。”

凭心而论，方小舟这番“施政纲领”，能将大伙团结在他的旗下，达到了齐抓共管。王春林带头喊“我支持”，他带头鼓掌，全桌人跟着鼓掌。

“宝来兄弟，你有什么好的点子？”方小舟料定这事情，中央肯定要问过他，作为“朝中新贵”，不可能不听取他的意见。

韩宝来拿出一样东西说：“我那天似乎听总理说，我们湖南要率先搞政府信息监控数字化考核系统网。我今天把我们潇湘市的软件带来了，你们拷贝一下吧。张阿姨一直用这套系统，当然不用拷贝了。”

“那就给我啦。”方小舟拿过韩宝来的优盘，临时抱佛脚，让他去抱吧。韩宝来马上拷贝给他，让他雷厉风行去搞吧。这套系统可以说是整顿吏治，提高公务员办事效率，公开透明的考核公务员的利器。

下午，韩宝来打了一场篮球赛，虽然韩宝来一觉醒来，还处于半醉半醒状态，他脚步飘忽，他需要一场球赛将一肚子高脂肪、高蛋白的物质消化掉。对手是中南大学篮球队，刚拿过全国大学篮球联赛冠军。显然是冲着韩宝来来的。

韩宝来与他的队友小前锋齐宣，组织后卫杜鹏程，得分后卫彭军，大前锋马龙，中锋张劲松，大前锋刘斯文，英国人中锋朗姆，自由人穆风。对阵由在校大学生组成的队伍，相比之下，年轻队员的拼劲要足，体力要充沛，这可是一场不对称的比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