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这个理，不是这个理。”王春林久涉江湖，不能任方小舟挑事，“其中原委，你我知道一二，你又何必揣着明白装糊涂？唉，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宝来心中有干爹干妈就好了。再说了，小蓉母子见过你了，你还给宝宝取了名。我们两个老家伙见不见又有啥关系？”

方小舟又来了：“那是不是要改口？不能叫干爹——”

王春林伸手止住话头，方小舟知趣，这是你知，我知，他知，就行了，心知肚明就行了，说出来有什么意思，他讪讪地说：“心照不宣。心照不宣。”

韩宝来吸了吸鼻子，他真的泪流满面了，他不想陷得太深于是借故说：“方哥，准备哪些好菜？我做菜去。我做的菜，虽然不能与大酒店的厨师比，毕竟是家乡味。”

方小舟笑道：“放心吧。我家小蓓早就安排好了。哪用得着我们爷门动手？小蓓请的大厨，好吃不好吃，宝来，你是权威了。宝来做的菜，我没少吃过，你在继续传统做法的基础上，你能推陈出新，搞出很多花样来。别的厨师是望尘莫及的，他们只知道谨守传统。”

这时候，周小蓓开车去接她妈张玉屏。张玉屏见韩宝来，她是一愣怔，全身颤成琵琶了，显然周小蓓故意不告诉她，韩宝来也参加宴会。张玉屏还摸了摸头发，她披肩的长发不见了，头发没有烫，她剪成齐耳短发，咋看起来像民国时期的学生头，显得她清秀的脸蛋，更加白润，她确实风华不减。在韩宝来眼中，她眼光还有当年的霸气；她的身形变化也不大，还是一身月白的西装，胸还是那么挺拔，白西裤能衬出她臀部的紧实、丰满，说明她坚持形体练习，她当年跟韩宝来练过瑜珈。

“妈，你眼里点了菜籽油吧？怎么眼泪说出来就出来了？妈，你别相信韩宝来的眼泪，他现在是好莱坞明星，演戏演得逼真。哭不出来往眼里点菜籽油。”周小蓓打趣她妈妈，张玉屏一瞬时哭得稀哩哗啦，好在她是素颜，否则胭脂香粉都要变成油画斑块了。

韩宝来呜咽了半天，才叫出一声：“张阿姨——”

韩宝来在国外哪怕面临生死考验，他不哭；现在在他最亲的亲人面前，他热泪盈眶；张玉屏对韩宝来的影响不亚于农大班主任蒋绍武、现在的授业恩师袁隆平大师，跟着张玉屏四年，那是韩宝来人生最美好的四年，可以说胜过读大学四年，美好的回忆，一幕幕浮现在眼前，怎么不叫他肝胆俱裂？

张玉屏止住泪花，阳着凤目说：“你呀，很不省心。那时候怕看到你的消息，你在开加博峰山上那段时间，我是靠服安眠药睡觉。你看我，这二年是不是老了很多。我梳头发现我的白发越来越多。我没想到，你越发出息了，出落得还是这么白白净净。看到你生龙活虎出现在我面前，我要睡一个好觉了。”

韩宝来泪水扑簌扑簌地掉，还没说话，周小蓓抢着说：“妈，他是恶搞别人，他怎么会伤心呢？所以说，为谁担心都好，别为韩宝来担心。再说了，伤心伤肝，妈，你以后可不要为这个没心没肺的人伤心了。”

方小舟补上一句：“一般来说，智商过高的人，情商相对来说，就受到了抑制。智商、情商都高，几乎是互为矛盾的。你看我情商高，我智商就平庸。因为情商高，总想着照顾情面，一些智谋就弃之不用了。老子说，绝圣弃智，民利百倍。我就是信奉这个。”

周小蓓一句话让方小舟灰头土脸：“你是尸位素餐，还想无为而治呢。你坐享其成还差不多。”

韩宝来一笑置之，不参与他两口子的口水战，只是对张玉屏说：“张阿姨，我还是觉得那年月跟着你出去走访是最幸福的。双牌大山里面，自然风光好，你说停车停车。你要走下车来，在山水间徜徉一会儿，听一听流水的声音，听一听林阴间的鸟语，用手机拍拍，然后自言自语地说：‘如此好风光，呆上一辈子又怎么样？’”

张玉屏不由脸上浮起了红霞，当然韩宝来有时候可以淘气，说上几句恭维的话，比如：阿姨，你跟风景好搭啊。阿姨小心你的裙子。阿姨不要下水了，石头很滑的……韩宝来说不下水，她就不下水，那不是他是头了。张玉屏不想下水她都要下水了。韩宝来还真说准了。她脚下一打滑，一声惊叫，听到水中哗啦一声。韩宝来在岸上，看张玉屏直挺伏在齐腰深的涧流当中，眼光生恨，还怪他乌鸦嘴。结果，韩宝来拉她上来，她还想拉他下水，但四眼不懂风流，怎么也拉不下来。张玉屏湿漉漉拉上来，相当狼狈。后来，当然张玉屏披着韩宝来的外套，躲在车里。韩宝来要把她的衣服洗好了，放在太阳底下晒干了，然后继续上路。想想那情景，张玉屏真想打韩宝来，这种事亏他还记得。

“我以为你忘了呢。”张玉屏斜睨了韩宝来一眼，“你还记得你偷人家的鸡骨枣吃吗？千家垌乡政府养了一条大狼狗，可是偏偏对你憨态可掬，你旁若无人地弄了一大拽下来。那清香，那乳色的汁，不说了，现在都流口水了。”

“是啊，这鸡骨枣太奇怪了，就千家垌好吃，别的地方没有那么美味多汁。张阿姨，哪天去千家垌玩？现在的千家垌可美了。游客很多。”

“你作东啊，你不会真的穷得只够买一条牛的钱了吧？”周小蓓美灵灵地瞟了韩宝来一眼，“你别说你没空。你有不有空。我可是了如指掌的。”

“好啊，我们合作，你知道我哪天有空，你又知道我邀请哪些客人，你负责邀请客人，我负责请客。”

“好啊！好啊！”周小蓓快活得像小姑娘，周小蓓看看韩宝来大拇指上戴一碧澄澄的扳指。周小蓓抓过他的手，硬生生脱下来，举着她的胜利品，“无以为证，这是信物。你这人不可信，违反了合同，还坑人家。我要抵押物。”

这样放肆，也只有周小蓓跟韩宝来玩惯了，敢如此动手抢他的贵重物品。方小舟还说：“小蓓，这东西可贵啦。宝来兄弟戴着不摘下来，肯定是别人给他的信物。夺人所爱，非君子所为也。”

“我不懂之乎者也。我又没说要，只是抵押，你懂不懂？”周小蓓在韩宝来面前，当然韩宝来没有紫兰在身边，她显得特别强势。上次就夺走了德国总理送他的长镜头相机，韩宝来的好东西，只要给她看见，十年前，她就出手抢夺了，从夺他的一支笔开始，到夺他的包包，夺他的手链，夺他的别墅……

韩宝来还是那句很爷们的话：“你喜欢就行。我有的是。”

张玉屏也是那句经典的话：“还那么淘气。兄妹之间开玩笑也要注意分寸。”韩宝来大周小蓓一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