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有几条狼,还埋在雪窝中奋力刨雪,可是,咬红了眼的雪狼,现在是仇有报仇,有怨报怨,见埋在雪堆深处的狼,扑上去就咬,咬得几条工程兵狼,痛得“嗷嗷”直叫。于是,一场内战在雪山暴发,它们就像当年肉搏战的人类战场,但它们是各自为战,不是两军对垒。它们用锋利的犬牙扎进同类的脖子,皮肤破裂,热血喷涌出来,这芬芳的浓血啊,这沸腾的热血啊,让胜利者啊呜啊呜吮吸如吮吸乳汁,喝得喉咙咕嘟响。它的贪婪,显然遭到别的狼的攻击,它马上感到疼痛,它知道活命比吮血更重要,于是放掉给它吮血的同类,要给挑战者一点颜色瞧瞧。在雪野作战,有很多好处,停止撕咬,伤口的血马上凝固,马上可以止血。加上雪狼有强大的修复功能,虽然受伤,但是还能作战。
“要是拍下来,可是太壮观了!”韩宝来眼睛露出惊喜的神情。
“你是不是看它们咬噬、撕杀有趣。你也想啊——”杜芊芊暗中捏了他一把,韩宝来心中有鬼,说道:“你们别动,我先出去打探一下。”
“还在搏杀!你出去,不是等于羊入狼口?”雷南大在的黑眼珠子亮晶晶地瞪着他,关切之情溢于言表。
“我死不了的。本人自有神助。”
杜芊芊冷笑道:“我别太自恃了。小心狼群现在杀红了眼,你现在出去,是很危险的!你还是再等等吧,你听它们嗥叫的声音还很惨烈。”
“对啊,我不能让它们再咬噬下去,要是死伤太重,那就是我的罪过了。”韩宝来认定的事情,那决不会易弦更张的,九头牛也拉不回头。
“好吧,我们持枪给你警戒吧。”李佳敏又亮出了她的柯尔特m2000,韩宝来按住她:“你给我好生呆着,不要成天打打杀杀。杀一生,就是一桩罪孽,你知不知道?特别是无辜杀生,那是要打入十八层地狱。”
“人家好心对你还当作成驴肝肺。”杜芊芊又捏了他一下,李佳敏差点委曲得当众飙泪了。韩宝来只得拍了拍她的肩膀说:“别紧张。我不会有事的。你要是亮出武器,狼群要是知道我们有敌意。那就会激起它们的报复。我首先要释放善意。听话,好生呆着,我不会有事的;再说,我有事,也正好受到报应,帮你出了一口恶气。”
“知道了——”李佳敏听到前面的话鼓着小嘴答应了,没想到还有后面的话,气得李佳敏给了他一粉拳。韩宝来不会计较她的拳头,他坏笑着先顶一顶帐篷顶,再拉开帐篷,雪就不会垮进来。韩宝来从帐篷顶上探出头来,一对幽绿的兽眼盯着他,显然它也有些惊异,这是一条战狼,毛色光滑,精神焕发,斗志昂扬,眼睛里的寒光布满杀气。这第一眼很重要,它闻到了肉香,听到了愉悦的声息,爱情是那么美好,生活是那么美好。它呜呜地抖动脖子上的鬣毛仰天长嗥,鬣毛像蓑毛一样披拂,前肢八面威风地随之仰起,不懂它的人,还以为它要发起攻击,其实是它直面苍穹,排泄压抑很久的郁闷。
韩宝来是懂它们的,像是慰劳它,给了它一块雁肉,它呲牙看着他,眼光是得到食物的兴奋。韩宝来吹着不成曲调的口哨,俯下身来,缓缓爬行到它身边,轻轻地抚摸它的脖颈,帮它捋掉藏青色的毛发上的雪,狼毛热气腾腾,摸起来并不粗砺,而是十分的油滑。这只狼竟然很恩宠地倚靠着他,其实在狼的辞典里,没有仇杀的。他们是情绪型的,它认同你,没有攻击性。
对面又来了一只尾巴很硬很翘的杂色公狼,它应该是很落寞的一只老狼,它没有体力跟强壮的雄狼撕咬,它本来是蹲踞在雪地上,后背倚着雪山。现在它闻到了食物的香气,它嗖地窜了过来。这只蹲守洞口的战狼,可对前辈不是那么友好,它毛发顿竖,嘴里发出喑呜的声息,警告它不要靠近它。
老公狼不敢昂起头,直视战狼,它知道它年老体衰,无法与对手展开残酷的厮杀,但它又不甘心退走,它闷声不响地隐在暗处,暗暗地盯着,寻找着下口的良机。对食物的渴望,是它们永恒的追求。在食物匮乏的荒原,得食者生存,不得食者死亡。
韩宝来给了老狼一块肉,他吹着口哨,让它也愉悦起来,它杂乱的毛冒着热气,失去了战狼昔日的光彩,它抬起了黯淡的眼神,它到了该退隐江湖的年龄,它知道息事宁人。它没想到,这么顺利地得到了食物,它吃着这个“天使”赏赐的美食,内心是充满感激。
老狼终于可以舒心地吃上一块肉,恰在这一刻,“呼”地一声窜出一条大尾巴狼,块头大,威武雄壮,它目光沉稳,气闲神定,其实暗藏杀机,这是征服者的不可一世,此刻竹签削尖的耳朵竖了起来,金刚圆头微微抬起,呲着犬齿,哈着热气。一看就是狼王。它缓缓地走过来,这是以静制动的策略。在这群雪狼能当上狼王,确实需要智勇双全的王者之风。
韩宝来抬起桃花眼,眉开眼笑,这是向它释放一种善意,可它不是王后,不吃他这一套,还是紧盯着这个不速之客。它们应该是早就盯上这群登山者,饥饿让它们忘记了恐惧,呼叫来了狼群,准备拿这十个直立行走的“万灵之长”来填饱肚皮。
然而事与愿违,它们全部集中过来,竟然看到了浮雪下滑的一幕,将十名登山者掩埋,它们本想刨开浮雪,拖出埋在积雪下面的冻肉,大吃一顿。可是现在场面失控了,这已经不是狼王所能控制的。它凭潜意识知道,正是这位不速之客耍的阴谋诡计。狼王在逼近他,与此同时,刨开的雪洞里也冒出了黑洞洞的枪口,紧紧瞄准它,它要是性起,等待它的肯定也是血肉横飞。
韩宝来的思维速度估计可以用光速来衡量,他读懂了狼王的眼神,神色游移不定,缓步向他无限逼近,当危险逼近看他如何行动。如果他有任何异动,狼王用它不可思议的速度扑向去,咬住他的脖子吸到它芬芳滚烫的血液。那条老狼躲到了韩宝来的阴影背后,它会不会在背后展开偷袭,将功折罪呢?这也难说。只要狼王扑上去,它绝对会扑上去咬上几口,打一打死老虎,让狼王怜悯它。
韩宝来对好的,坏的都做了预想。最好的结果,当然它能乖乖地驯服,咱们跨界讲和;最坏的,当然是狼王扑向他,他的反应速度再快,也难逃狼王的闪电一扑。相信在扑向他的一瞬间,狼王会遭到枪击。接下来,他的队员全冒出洞来,对准雪地上的狼群实施报复性屠杀。
韩宝来坚信这种口哨声,狼王应该产生愉悦,可是它面无表情,迈着矫健的步子以极冷静地缓慢向他逼近。韩宝来与它的目光对视着,他始终岿然不动,他知道此刻如果他抽身逃走,下场可想而知。
韩宝来吹着口哨,相机换了一个调子,调子听起来跟狼嗥差不多。狼王放慢了脚步,绿光定定地逼视着他。不能停下来,韩宝来的眼神释放出陶醉迷离的信息——很多眼神,动物是能读懂的,甚至动物的眼神比人类还丰富,因为它们的语言系统没有人类的完善。盲人不能靠视觉,他就依赖听觉,那么它的听觉发达。狼群不依赖语言,它就依赖眼神交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