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宝来碰一下他们的酒杯,带头一饮而尽,酒好喝,喝着喝着,喝高了,他说话舌头有一点大,脑壳有一点晃悠:“你这些项目都不错,本身没问题。但是,你要知道做旅游,作为游客来说,我在别的地方看得到,我何必舍近求远跑到你这里来呢?因此啊,就像这个酒,咱们喝的是一个名气,对不对?那么江边村,其实,我觉得改一个名字,叫潇水人家。你们给我在这四个字上面做文章,一是给我打造‘人家’,给我装修成渔村的样子;二是你给我建码头,码头上面给我搞一种渔船,是体验渔民生活的,另外一种给我搞游艇,供客人驾着游艇畅游潇水。你这个潇水人家出名了,其它的项目跟着也就火了。如果资金有困难,我给你批。这样吧,码头,我让县政府给你们立项;游艇,我给你们先买一百条;其它的工作,你们村委动脑筋。事情做好了,你兴奋度高,夜夜让嫂子要死要活,墙壁子都跟着发抖。”
“青天大老爷啊。”焦建军喝了一点酒,在兴头上竟然跪了下去,凳子跟着轰地倒了下去,吓倒韩宝来差点也要往后倒了,好在他坐的是交椅,倒不下去,赶紧伸手去扶他,韩宝来虽然喝了酒,但他体能好,一把就拽起他来,勒着眼睛说:“兄弟,不要这样,你再跪,我也只能答应你们这么多。关键要靠自己想办法。要善于整合村子里的力量,还有美女,可不要金屋藏娇,这是旅游资源啊,请人培训嘛,搞好服务工作。要有回头客,地皮是踩热的,可不是捂热的。先别贪多,先把名气搞出来。”
“不敢贪多。不敢贪多。留洋,留洋,留洋叔立了头功,我们敬留洋叔一杯。”焦建军继而向焦留洋敬酒,焦留洋喝得两眼冒金花:“不敢贪天功。只是我留洋八字命好,出河遇到贵人了。我回家说,你们哪有一个相信的?”
乔慧园嘻嘻笑着说:“好啊,这里可以搞一个景点,因为景点要有故事。你看,好望角为什么出名?因为那些航海家到了好望角,他们就兴奋起来了,马上可以掠夺东方财富了。那么,你见到韩宝来的地方,可以叫做遇狗巷。别这样看我,韩宝来自诩他是一条狗,他是属狗的,言必称狗。”
焦留洋横着浪红的眼珠子,乔慧园要是村里的人,他像是要扑上去咬她一口;她可以当着韩宝来的面骂韩宝来是狗,说明她非等闲之辈。
焦建军当真了:“留洋叔,美女的话虽然难听,但是主意不错。留洋叔,你想想,你是哪里遇到韩市长的?”
“哪里?就是过了人民桥,那时候没有修大桥,韩市长撑着一个竹筏,我开着打渔的大灯,我当时有一点恼他,他的竹筏惊了我的鱼。我故意将机动船马力开大一点,水一激,他的竹筏便在惊涛骇浪中颠簸,然后,我看到了那船上还有一个美女在晃荡,我故意将机动船晃荡几下,没想到小伙子撑竹筏的功夫不错,我来了一个急刹,让浪激荡一下,没想到小伙子能在浪涡里撑稳了竹筏,着实有两手。后来,那年轻人叫住了我,我这样跟他搭上了话,这才知道,我差点撞了贵人的驾,竟然是我们堂堂的市长大人!”
韩宝来怪笑道:“我还以为留洋大伯是一个憨实人,没想到也喜欢背后下绊子,险些中招了。不过,竹筏翻了没关系,我水性好着呢。虽然不敢跟你们渔民比,我起码不会掉进河里喂王八。对了,我想,今晚有月色,我们一起去看看那地方如何?”
“为什么要去看看?”村主任夫人失声说道。
韩宝来却说破了:“我听说,我陈浒大哥常常在月夜,背着锄头在古老的人民桥上徘徊,久久不去。你们渔民常常可以看得到,听得到他仰面叹息声。不知道传言是真还是假?”
“还是不去了吧?”焦留洋听韩市长如此说,他脊背都有一点发麻。
“有不有敢去的?”韩宝来眼光扫视全场。陈桂山硬着头皮说:“既然是看陈浒大哥,我自然要去了,我去一个。”陈桂山、伍敬尧、曾青山没喝多少酒,他们要保驾护航,自然嚷着要去。
“你们不能去,你们阴气太盛,会冲跑人家的。我只要有一个人给我领路就行了。”
“市长要去,我自然领路。”焦留洋麻着胆子说。
“你们先喝着,我打一个照面就回来。”韩宝来可是不见棺材不落泪的主,怕焦留洋反悔,强着他动身。
焦留洋瞪大眼睛,怯生生地说:“韩市长,我们远远看一眼,回来就是了。”
“好的,看一眼,我就信服了。”韩宝来以为这是渔民编出吓人的故事,他自然是不信的。
于是,两人在众人的护送下,到他家侧面一个码头,只不过是青石板架起来的简易码头,他有两艘船,一艘是有动力的机动船,一艘是划桨的乌篷船。韩宝来特意选了划桨的乌篷船。焦留洋照顾他:“韩市长,你在船篷里休息一会儿,到了人民桥,我再叫你。”
“不,我跟着你划一划桨,听说划桨不是撑竹筏那么容易,我跟着试试看。”韩宝来玩性极浓。没办法,焦留洋还得教他怎么划桨。韩宝来从前划过,有一点经验,但划起来就是走不快;桨到了焦留洋手中,那船像是听他的话似的,一漾一漾,有点穿云破雾的感觉,从流质的水面滑过。驶到江心,今天是一个晴朗的天空,天空如洗,星光灿烂,水面星光闪烁,一片月白,浮着晶亮的光影水影。船桨荡起清悠悠的水波,有很清爽的水波声,桨声咿呀,月影动荡,清风拂面,水气弥漫,天地寥阔,气象萧森,让人内心了无尘滓。浮生若梦,韩宝来不由想起曹植的《洛神赋》,想想曹植可能也是在如此月夜,幻想着宓妃的仙姿的吧。还有苏东坡的《赤壁赋》,那是多么的雄浑壮观。
水面泛起清冷的月光,在江水的反照下,显得清亮透明。韩宝来真没有半点恐惧,眼看着船靠近了岸,看得到岸上的灯光。韩宝来依稀能看到桥头小超市招牌的电子霓虹灯光。
“韩市长,你看!”焦留洋惊叫一声,明显感觉他的话语中有一丝惊恐。
韩宝来顺着焦留洋手指方向看过去,他的视力显然没有船家的视力好,月光如水,隐隐可以看到水光中的桥影,一座新桥横跨在永兴河上,在新桥的桥底下,像是谁在桥底下作画,画上了小桥流水。就在拱桥的桥影上,分明有一个人影。像是看皮影戏,那拱桥上黑影婆娑,分明有一个晃动的人影。隐隐传来“呕吚——”的长吟,在风浪声中显得相当诡异,让人听来毛骨悚然!
焦留洋想打退堂鼓了,哆哆嗦嗦说:“韩、韩市长,你拍几个镜头。我、我们就打道回府吧?”
“我想跟浒哥说话,你将船远远地靠在那边,我走路过去会会他。我这辈子还没见过鬼呢。亲眼见一回鬼,算不定是我的福气呢。”
“韩市长,你都亲眼见到了,何必深受其害呢?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吗?掉头回家吧?我们继续喝酒,何必扫了我们的雅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