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换一块牛扒——”韩宝来迟迟艾艾说。

“没有毒。我们这里检疫部门天天来检。你放心吃吧。”口罩阿姨生气了。韩宝来却自己换了一块，将那块大的放进去，打了一块小的，对阿姨说：“我不配吃那块大的。我是学生。给老师吃吧。”

阿姨一怔，这孩子怎么这么拧呢？韩宝来说不要就是不要的，那就是这么执拗，一块牛扒，他绝对不会搞特殊化。难道多吃多占，心理就平衡了，相反，他于心不忍，心中有愧。

石玉华打了菜，跟他相对坐着，笑成了一朵花：“韩宝来，你不要，不会给我啊。我跟你换就是了。我不用吃饭了。我再告诉你了，我是熟悉动物。再说了，你没来啊，真的，天天是清汤寡水，我肚子都没有半点油分。”

“小心吃多了，减肥。营养学专家说，吃七八成饱就行了。”

石玉华眨巴着大眼睛，神秘地说：“在我们农科院，你看到有需要减肥的吗？吃大食堂，只有营养不良的。”

孟思鸠主任打了菜坐了过来，韩宝来忙站起来打招呼；孟思鸠主任哈哈哈大笑：“这里不兴这一套，快坐着吃。你要是见一个老头就站起来，那就别吃了。黑了，瘦了，是不是担心重了？”

石玉华不怀好意地说：“孟主任是明知故问。关了三个月，牢房里放出来的，还休养了一个月，刚放出来时怎么样？可以想象得到了。”

“玉华，不许瞎说。”孟主任用筷子虚敲着她说。石玉华冲他吐了吐舌头，低头吃饭了。

接着，罗强副院长打好饭菜过来了，韩宝来要站起来，孟思鸠伸手按住他：“不要管，吃你的。啊，一个饭堂，哪一个不是你的长辈？点一头，就ok。”

接下来，大师姐钟晓萍过来了，她端着两个餐盘，韩宝来一眼瞥见了，原来是袁老师带着助理苏麻教授走了进来。他也是一脸疲态，一眼瞅见了韩宝来虎地站起来，他示意他坐落下，操着浓厚的湘乡口音，扯着袅袅音：“坐下，坐下，雷公不打吃饭人。先吃饭。”

袁老师盘子里有那块大的牛扒，他夹起来就封在韩宝来盘子里：“我安排给你特意做的。领个情啊。”

“我已经吃了一块——”韩宝来看老师面有怒色，看来不是待客之礼，肯定接到总理电话，通报了中央对他的处理决定，以及中央这次对他的学习安排。

韩宝来便用刀切了大牛扒，分而食之。给石玉华一片大的，怕她多嘴多舌。一会儿坐满了一桌，还是农科院的上层建筑。袁老师招呼大家先吃饭，他带头大口扒饭，大口吃菜，韩宝来帮他把牛扒切成小片，他就沾着辣椒酱吃，他是老辣子。牙好，吃饭慢嚼细咽，韩宝来三扒两扒吃光了。

苏麻一错眼，韩宝来的盘子光光地，诧异地问：“宝来，你的饭菜呢？”

石玉华嘴里含着饭：“全给袁老师了。”

这句话把几个人笑喷了，害得袁老师笑骂她：“我多次跟你说了，吃饭不准说笑话，不准说笑话。你还是这么淘气。这样不卫生，不雅观，还有可能把饭笑到气管里，噎出毛病来。”

生态上说，这是共生效应。也就是说，袁老师这样不痛不痒说她，其实是娇惯她。她不但不会改，还会变本加厉。孟思鸠主任关切地问：“宝来，你究竟吃好没有？我们农科院温饱是没有问题的。”

“按道理说，从牢里放出来，意思是很能吃的嘛。”石玉华哪壶不开偏提哪壶，要是在党政机关有人说这种话刺激他，可能你一辈子别想升迁了。

在这里，只有苏麻说：“对啊，吃得快啊。我刚扒了几口，嗯，宝来的盘子怎么空了？”

姑娘们天真无邪的笑，老师们宽和的微笑，让韩宝来觉得心灵澄明。

孟思鸠主任说：“中华总工会职工篮球赛，我们农大首次代表湖南省总工会参赛。你可是绝对的主力队员。”

韩宝来有些忐忑：“我是不是跑偏了？”

韩宝来一句话，当时把石玉华笑喷了。这口饭正好喷了韩宝来，韩宝来佯装生气，告她的状：“老师，她是故意的。孟主任，我怕有人背后说我，说我一打篮球赛就来劲，这话也是她说的。我怕人家说我，来学习，动机不纯。”

罗强副院长本来信奉吃不言，睡不语的信条，听韩宝来如此说，他揭了石玉华的底：“你的学习时间到了，你没来。她一会儿发愣，一会儿眼眶红了，坐着那里眼泪汪汪。我有没有乱说？”

“有。有。我也看到了。”很多人能指证她，石玉华这才知道众口铄金的厉害，迥得双颊绯红，还强词夺理：“不止我一个好不好？你们没有？有的人是泪往心底流而已。袁头，我说的对不对？”

“你别扯我。我与你不一样。”袁头放下筷子，剔着牙说，“宝来，你学习动机纯不纯，不是看你打不篮球赛。我年轻的时候也是主力队员。代表农大打几场篮球赛，一周的赛期嘛，再说了，学习动机纯不纯，不是嘴巴说的。主要是看你的科研成果。你有科研成果出来了，比什么都有说服力。你看你从政，人家说你是平步青云，说你朝中有人庇护，可是你把你的成绩单交出来，人家就闭嘴了嘛。”

“对啊，我们球队的队员全是科学家，哪一个没有科研成果？算不定，你跟他们吃喝在一起，他们教你几招，你弯道超车。”孟思鸠主任真怕韩宝来弃赛，那就没得打了，等着人家修理吧？自从韩宝来走了之后，打了几十场热身赛，没见开胡过。只是输多输少的问题。

“今晚是哪一个队来热身？”袁头问。

“湖北武钢职工代表队啊，湖北冠军队，不是跟我们同组。打上门来了。”

“这是一支传统强队，宝来，今晚我给你助威加油，打出你最好的状态，把你昔日的王者之风打出来。”罗副院长说。

“好啦，就这样吧。球要打，运动要搞，有了身体的本钱搞科研，更是有资本。空谈误国。午休吧。”袁头话不多，吃完饭就不多闲聊了，带头回房午休去了。韩宝来还是跟老师同室而居。袁老师的酣声，伴着他睡了一个囫囵觉。

晚上，提前一个小时到农大体育馆集合，举办方还卖了门票，百元一张票，还是爆满；消费群体主要是大学生，大学生拿一百元看一场职工篮球赛，那是“高消费”了。农大主教练孟斯鸠，还是农大体育系主任，队员以原来的一批老队员为班底：小前锋齐宣，组织后卫杜鹏程，得分后卫彭军，大前锋马龙，中锋张劲松，大前锋刘斯文。加了两名选拔进来的队员，主要是一米九的外教英国人朗姆，打中锋，打过cba联赛过来的体育系教练穆风，速度极快，打大前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