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伯华用指头敲着他：“你这个孩子，不喝还算了，还说故事取笑我。我也有故事的。我说个故事。我也有一个同事，同样是喝酒的。当年是我们这套班子里的酒王。他喝酒有个毛病，一定要划拳，他说他当乡干部的时候落下的不良嗜好。现在进城做了干部，改都改不掉。不划拳，他拿着杯子，一杯酒都喝不下去。怎么办？难道我们一个市委班子陪着他划拳？你不划拳，他真的只喝一杯酒。同志是个好同志，做事过得硬，深为群众所拥戴。就这划拳的老毛病，难治啊？吆三喝四的猜拳大喊像什么话？锤子剪刀布也不行啊。后来，我们有了主意了，将猜拳大喊的现场录音，每到喝酒，让他戴着耳塞听，他输了，他就喝。跟你们听音乐一样，有他赢的段子，有他输的段子。他听得呵呵笑，输了就喝，喝得他酩酊大醉。宝来，你是不是要划拳？”

韩宝来说：“不小心着了她的道，愿赌服输。不就是喝酒的事情，人家输得倾家荡产也无怨无悔。我不过输三天不喝酒。绝对做得到。”

蒋彤彤嘻笑着说：“你都破戒了，还装什么装？”

“你虽然让我尝了酒味，勾引起我的酒瘾来，但我坚定不移地压下去，是不是说明我的意志坚强？这就是一位党员的坚定信念。”

“切。你韩宝来还有名节？打死我也不相信。”蒋彤彤嗤之以鼻。

“名节这东西，不是你说有就有。那是表现出来的。我们说文天祥有名节。如果他当时贪生怕死、投敌叛变，他就跟吴三桂之流没什么区别？可他誓死抗敌，那就保全了名节。我誓死不喝，当然保全了名节。”

“你一辈子不喝酒。那才有名节。三天算什么？不过是五十步笑一百步。”蒋彤彤口才很不错的，能抓住人家的弱点。

“一辈子不喝酒？我不是做不到，只是做到了又怎么样？何况人生少了一大乐趣，活着少了很多意思。我可不是三餐喝酒的，有客人陪客人一起喝，以酒会友，以酒助兴，醉翁之意不在酒嘛。”

“大凡喝酒的可以分作三种，一种是酒徒，一种是酒鬼，一种是酒仙。你说你是哪一种？”蒋彤彤卖弄起学问来了。

“我三种都沾边。”韩宝来闭着嘴巴，忍住笑。

“不可能吧？”

紫兰解释道：“他嗜酒如命，自己说有酒痨，当然算得上酒徒。他要是玩起性来，喝得烂嘴如泥，当然是酒鬼了。他要是像今天这样，闻闻酒气，超然物外，说话清清爽爽，当然是酒仙了。”

蒋彤彤存心要出彩：“我看你是小糊涂仙。不喝酒糊涂，喝酒更糊涂。”

紫兰手搭在韩宝来肩膀上，看着韩宝来说：“他是小事装糊涂，大事不糊涂。你要是以为他糊涂，那你肯定是上他的大当了。他清醒得很，清醒得让人恐惧。”

紫兰的话让蒋松青、唐纪周打了一个寒颤，蒋彤彤还听不出她话中之音，两个女孩子打起了口水仗。蒋彤彤说：“我说他糊涂仙，就是说他外表看起来装糊涂，骨子里就是挖着坑让别人掉下去的促狭鬼。”

“蒋姐，你知道就好，最好不要上他的当。我是千防万防，还是没防住他。”紫兰像情人一般依偎着他，夹菜喂给他吃，还不停地给他沏茶。

蒋彤彤很会说话：“我知道，我刚才逼着他喝酒，原以为他喝过之后，会放开量喝。谁知道他死不认账，还说是强加给他的，不算数。最高明的手段，那就哄他喝；喝了之后，让他天天想着喝。让他成为酒痨，成为瘾君子。以后，用酒控制他就行了。有一种功夫，就叫铁布衫；但是练铁布衫的，总留有一个死穴，其实也是他的命穴。韩宝来，你的铁布衫练得再好，也有死穴吧？”

紫兰帮他回答：“多着呢。不是酒。”

饭局结束，时间还早，韩宝来亲自泡茶，韩宝来善于把东瀛的茶道融入到叶嘉教他的十八道茶艺当中，可以可以明目养神，清心洗髓，可以舒爽安逸，可以寄情寓意。曹伯华说：“酒喝到三分醉，茶香再添七分美，感觉神旷神怡，超然物外。薇薇啊，拿文房四宝出来，我有感而发。”

“嗬，小家伙的茶道不错啊，引出老曹的诗兴来了。好好，我有书房啊，不如去书房，这地方写字，感觉在餐桌上写字，有点屈才。”

“好。薇薇同志引路，你们有事的话，你们可以先走。”曹伯华意思烦他们了。听话听音，不能惹领导不开心，唐纪周、蒋松青便告退了，可是蒋松青却将蒋彤彤留下。韩宝来叫罗春望留下，避免尴尬。韩宝来是晚辈，他得研墨。曹伯华借三分醉意，醉眼看叶薇薇那是月下貂婵，丹凤眼含情，眼媚如丝，款款温语。

曹伯华专攻何绍基的行草，笔法温润，他书成一绝：“玉碗盛来雪燕窝，红酥手好酒堆花。争奈一赌留遗憾，良辰美景水年华。”

“好，字好诗好，意蕴深刻。”叶薇薇带头拍巴掌。

曹伯华抬起眼镜，眼光森严地看着韩宝来，韩宝来陪着笑脸：“叶阿姨的意思，你骂我骂得痛快。我们喝酒的人说，有好菜，没好酒，等于没吃。表面上说，我跟紫兰打赌输了，戒酒三天，纵有美女倒美酒，我也得信守诺言，滴酒不沾。我还有更深层次的寓意，那就是做好了盛筵，功劳也很大，可能因为我争强好胜，功亏一篑。”

曹伯华哈哈地开怀大笑：“我意思，你是明白三分，还有七分。你慢慢琢磨去。”

蒋彤彤心明眼亮，心思缜密，韩宝来便向她请教：“彤彤妹子，可否赐教？其中还有什么深意？”

蒋彤彤眨巴着妙目说：“我猜每一句含有一个意思，第一句，曹伯伯借用了玉碗盛来琥珀光，告诉你这燕窝可是用兄弟们的鲜血换来的。第二句，化成了陆游的一句词，黄滕酒，红酥手，好酒堆花是一句广告词。其实是说，陆游和唐婉的故事，你可要怜取眼前人。不然，只能空留遗憾。第三句，说你自欺欺人，什么赌不赌的。第四句告诉你珍惜当下的美好时光，现在正是风华正茂，干一番事业的黄金时代，千万不要错过。总的一句话，把握好机会，不要意气用事，错过眼前的大好时机。”

“解得妙！解得妙！”叶薇薇带头叫好，省发改委主任肖国强，省国资委办主任廖春生跟着叫好，巴掌拍得啪啪响。

接下来请肖国强题，肖国强平时练的是清秀俊朗的董其昌的字体，他也写了一首七言绝句：“闻道潇湘降灵瑞，此番亲临方信真。半部论语安天下，一诺存信足安民。”

“肖叔叔，你这不是跟曹伯伯唱反调吗？”蒋彤彤直言不讳，“曹伯伯骂他是意气用事，错失良机。你却夸他信义申于四海，可以实现大治。”

紫兰却反驳她：“肖叔叔前有闻道，今晚只是匆匆忙忙走马观花式看了几眼，足以看出变化之大，发展之快。后两句是说，刘伯温半部论语治天下的典故，寓意韩宝来提出的文化名城概念，要他言出必践，真正打造一座文化名城，那一定会造福一方百姓。哪里是你狭隘的理解，跟我打赌，他信守承诺？这根本不值一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