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奶奶做得好吃。”韩中华神气活现地说，这个回答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小小年纪会拍马屁了。

“为什么呢？”周朝晖很有童心，偏着大脑袋问他。

“嗲地做的菜看起来好吃，吃起来还是不咋的。奶奶做的菜，看起来不好看，吃起来味道正宗。”

“你知道什么味道正宗？”韩中华的话，把周朝晖笑得大嘴合不拢了，“宝贝，读几年级了？”

韩宝来伸出一根圆鼓鼓的食指，梁晓菁逗他：“你是不是潇湘人？”

“是啊。”韩中华马上站起来，摆着李小龙的姿势。

“这是干什么？你是要跟同学干仗吗？有不有同学叫你洋鬼子？”

梁晓菁的话，让韩母瞪了她一眼，你这闺女怎么说话这么难听呢？韩父说：“还真有小朋友欺负他。后来，还是学校领导、老师好，都关心他。六一儿童节专门给他排了一个英文歌曲。可是这孩子脾气犟，唱中文歌差不多，就不唱英文歌，没办法，给他改成了舞蹈。跟一个很漂亮的女同学搭档跳国标。还是说尽了好话。说是国标，他才跳。”市长的儿子，谁敢欺负他！除非你校长不想当了。

梁晓菁逗他：“中华，你看好了。我是潇湘人，潇湘人可要会喝喝螺。”梁晓菁喝熟了，在小孩子门前卖弄了，她嘬着嘴，凝聚中气，螺往唇上一碰，只听“咕嘟”一声，螺肉就喝进了她的樱桃小嘴里。

梁晓菁选了一个最大的给他，韩中华神气地接过来，对着螺嘴，一阵猛吸，你不得窍门怎么也吸不出来。急得他小脸涨得红通通地，小家伙有股子不服输的劲，这点很随他爸。韩宝来过来教他，怎么用舌封闭，怎么凝聚气力，发出爆发力来。韩宝来先易后难，先让儿子练习容易的，他喝了一半出来，再给儿子喝。结果，小家伙练了十个，他就不要老爸喝。他自己来，“咕嘟”一声，他成功地喝了出来！那高兴劲，跟拿了奥运会冠军差不多！

韩父解释说：“为什么中华说，奶奶做的菜味儿浓呢。因为奶奶做的菜要咸辣，盐出百味，无辣不成菜。可是现在健康理论，不能吃那么多盐。辣椒放多了，也会上火。”

“爸，你别说得痛快，回家要你跪搓衣板。”韩宝来全没正经地说。其实，韩父一辈子都占上峰，他是大男子主义。人虽然憨厚老实，但对老婆，他是摆着臭架子，总认为他养着她，你就得伺候我。现在有了孙子好很多了，还能买菜、下厨了。

韩妈说：“他一辈子都没在我面前跪过搓衣板，要是在别人的女人面前跪过还差不多。”

“爸，有没有跪过？”韩宝来给老爸倒茅台酒，老一辈都不喝洋酒，认可国酒。

“这辈子毁就在毁在你妈手中，我要是走在大街上，看到哪个穿得花哨的姑娘，偶尔瞟了一眼，那不得了，回家就砸东西，寻架吵。你不理她，还不行。这架非得吵不可。你想过段时间，她就忘了。没有忘。我俩非得干一架。甚至打得鼻青脸肿，她心里舒服了。这回也就过去了。有一次嘛，我在街上看见刘妙玉刘主任，你是认识的吧。她摇车，我就停下车，她搭我的便车回家。谁知道她在种菜，给她看见了。她收拾东西要回娘家。我想坏了，这事情给这醋灌子看到了。这解释不听，那解释不听，就差没给她跪下了。我说儿子等下放学回家了。我叫你娘，她就是搭个便车。你想想看，他妈的，人家打扮得花枝招展看得上我这个开车师傅？反正不跟我说话，收拾东西要走。没办法，跟她干上了。你打我，我打你，反正两人痛打一场。娘的，太无人情味了，好像那事能当饭吃！”

韩父的话，把韩宝来一伙人笑得肚子痛，韩父说道：“你个兔崽子，不分青红皂白跟你妈一鼻孔出气。跟你妈好，不理我。娘俩做两个人的饭菜，娘俩吃了不给我做。娘俩睡一起。我发工资那天，老子买一只全鸡回家炖了，我一个人做下酒菜。这小子转身走了。好了，完了，这小子一走，我就完了。又是一架打。一个鸡连锅摔了。说我吃独食，要跟我拼命。我他妈的没菜下酒，拿起那瓶二锅头，咕嘟咕嘟当农药喝下去了，那时候手里头有农药真喝得下。有什么意思？一点幸福感都没有。不想活了。喝了酒，我拿着把刀，要砍死这个恶妇。她吓得躲走了。后来，酒劲上来了，我昏昏乎乎就那么睡过去了。后来，有个同事看我头靠在墙上，半天没动静。喊你妈回家。她看我脸色铁青，喊，喊不醒。叫救护车，送我到医院抢救。唉呀，你莫笑，啊，很多真相，你是不知道的。你回来，只是一个好好的砂锅没有了，家里地板也拖了”

韩母抹着泪说道：“你摸着你的良心说一句，你是不是嫌弃我母子？嫌弃我是农村户口？嫌弃我没读书，招工招不进？”

周小蓓给韩母夹菜，叫得亲甜：“妈！说着玩呢。不过是讲故事给我们听。老人不讲古，后人吃了苦。你们当年啊，那个年代，生活压力大，精神负担重，心中难免有怨气。这种怨气积聚心头，总要有一定的方式发泄出来，如果压抑在心头，更加糟糕。阿爸说得对，你们为什么吵过之后，彼此反而能接受对方了呢？吵过之后，怨气发泄出来了。头脑清醒了。现在开始同情对方了。是啊，妈和宝来离了你，母子怎么生活？妈，你肯定想，爸可能也太憋屈了，做事情比别人做得多，连个优秀都捞不到。凭良心讲，肯定对爸拖累了。爸要是娶一个城里人，两个人拿工资养家，生活就会好很多。现实如此，爸还算讲良心的了，你这样寻他吵架，他也只是跟你吵，没有真的跟你离婚。说明事后，爸还是天良未泯，还是要你和宝来的。于是，你也就心平气好了。两人想开了，什么事就没有了。”

“我儿，难得你如此通情达理。”韩妈一个劲给“儿媳”拣菜，看得梁晓菁和李雨欣吸鼻子，冷眼旁观。

“我妈跟我爸从不吵，但他们的感情危机四伏。爸，我说的对不对？”周小蓓眼睫毛一扬，看着老爸。老爸压抑在心中的闷气，也只能在自家人面前倾诉一番：“唉。我的情况，正好跟亲家母相反。我配不上你妈。你妈嫌我年龄大，人太笨忠，潦倒不懂世务。”

“怎么妈不在你身边，你反而梅花二度春？你们有没有感觉到，我爸谈笑风生，青春飞扬了？”

“你说得有点夸张，但也有几分道理。我跟你妈两地分开，反而是好事，彼此在一起，真的审美疲劳了，我倒是看你妈，怎么看怎么美。但她看我不一样，怎么看我，我都是朽木不可雕也。现在分开了，你妈还隔三差五主动打电话给我，还问寒问暖。啊，这不是距离产生美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