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对不起，我忙糊涂，忙晕了头。我现在已经把直播权给了凤凰卫视和湖南卫视两家。我会给你们录播，录播一样的嘛。你看录播，你们可以严格把关，不好的节目可以喀嚓掉；要是整体质量达不到央视播放标准，实在不行的话，你不播，我也不怪你。我毕竟是外行。我是赶着鸭子上架，被逼上梁山的。请张台长多多体谅我的苦衷。”韩宝来显得诚心诚意。这时候，他是至柔至刚，让你无处着力。

“韩主任，我们见面谈，好吗？”张继尧台长说话的声音都变了，他可能给韩宝来说得无话可说。

“张台长，有什么为难之处吗？电话里谈吧。我初来宝地，还请张台长多多给予关心和支持啊。”韩宝来无比的诚挚，无比的恳切。

张继尧现在才知道，这个韩少不是人家空叫的，没有两下子，还能担当起这个“丐帮帮主”！张继尧拿出他软磨硬泡的功夫来：“韩主任，昨天真是对不住您。我真的赶回去参加了春晚的第一次排练。结果听说，很多演员都不能来排练，都打破了脑袋要参加雪灾募捐义演！我一看主要演员都空缺了，还排什么？我今天听排练回来的演员一说，我才大吃一惊人，果然韩主任有经天纬地之材，一夜功夫造出了冰宫来了！奇迹！奇迹啊！我们央视高层一致决定，要求直播。我先做个检讨，我开始对这项工作重视不够，不瞒你说，我们估计义演会推迟几天，我们先把春晚排一排。等万事俱备了，我们再上这个义演。我还是缺乏政治头脑，请韩主任给我一个将功折罪的机会，两家改成三家，不就是你一句话的事情吗？其实，这也是政治任务，这么大的义演现场，我们央视不搞直播，要是上面怪罪下来，我没法交差啊？”

韩宝来见这条大鱼上钩了，他不紧不慢地说：“张台长，你可能不怎么看新闻？为什么我要三天办一个大型义演募捐义演，因为中南部持续暴风雪，造成了历史上百年罕见的雪灾。总理亲临雪灾现场，发动数千万群众，五十万军警，数百架直升机和运输机不间歇出动，每天数十亿的消耗，还不包括供电设施、交通设施的损毁。光靠国家财力支撑，那是一个很大的窟窿啊，最好的办法发动整个国际社会，争取全社会力量的支持，打赢这场抗击雪灾的战斗。我临危受命，不敢懈怠，尽百分之百的力量，发动整个演艺界、慈善协会、实业团体，齐心协力来办好这场义演。时间就是生命，时间就是财富。我看，我们这样空谈下去，于事无补啊？请张台长多多包涵。小韩才疏学浅，资质愚钝，加上时间仓促，节目来不及精雕细刻，难免良莠不齐，搞出来的东西恐怕难登大雅之堂。”

韩宝来绝不谈给央视直播权，搞得张继尧只得出王牌了：“韩主任，虽然现在的大势已造了起来，大陆港澳台齐动员，明星荟萃，岂不闻众人拾柴火焰高？我们央视直播，可以为义演带来全天的广告收入。我说了，明天的直播广告收入，全部捐赠给救灾办。我们央视可握有海内外百家合作商，我只要直播，只赚吆喝，不拿走一分钱。”

韩宝来心想，你怎么不早说，湖南卫视和凤凰卫视可没有开出如此好的优惠条件。一碗水不端平，似乎说不过去。哲人说，不患寡，只患不均。韩宝来沉吟间，张台长可能知道这是雷打不动的政治任务，现在着急了，他不得不再甩出一张王牌：“韩主任，听说你跟人艺合作《雷雨》，你出演周萍这个重要角色。我们央视也可以购买直播权，加大宣传力度，为人艺摇旗呐喊。你看怎么样？”

韩宝来可不敢漫天要价，到此为止吧：“好吧。你马上带着合作协议书到潇湘大酒店来。我请湖南卫视和凤凰卫视的老总一起过来，咱们碰个面。顺便，我请人艺的曹总过来。”

“好的，我一个小时到。”张继尧总算长吁了一口气。

韩宝来可不能闲着，他有四个电话要打。首先是跟刚谈妥直播的凤凰卫视老总辜荣华：“辜总，我是义演晚会的韩宝来。这么晚还打扰您，真的十分抱歉。”

“韩先生，有问题吗？”

“中宣部部长打来电话，我挨批了。说我自作主张，罔顾国情民情，唯利是图。批得我一无是处。”

“这是怎么回事？你不是全权负责？我们晚会现场到时搞得轰轰烈烈的，捐款雪片一般飞来，你还怕他们不领情？”辜总应该知道大陆的政治，他语气中隐隐有一丝不安。

“辜总，你有所不知，我只顾这头，忽略了那一头。你知道这背后是谁在捅刀子？”

“我知道！”辜总怒火中烧，“但你不能出尔反尔？你要撑住压力！做人要讲信用。我们赞助商都已经谈妥了，不可能更改播出档期，你知道这是要蒙受巨大的商业损失的！”

“你知道，这场义演本来是中宣部推动的，我只是一个运作人。他们出面干预，我感觉压力山大啊。”

“好。你考虑吧。我一天的广告赞助，我手中握着一个亿的赞助费。你不给直播，我可以退出；你给我直播，我全部捐出来！看看还有谁跟我掰手腕。”辜总怒气冲天。

“辜总，对不起。你还是带着合作协议来吧。我们签署了，万事大吉。你看十一点，你能不能赶到潇湘大酒店，我们共同见个面？”

“好！我奉陪到底。”

十一点钟，韩宝来换了一身范西杰服饰，头发吹成一个很有型的飞机头，浓密的黑发齐刷刷往上冲，显出柳条脸庞的清秀，这可能是李雨欣的杰作。相命先生说，他命犯桃花。韩宝来一对水汪汪的桃花眼，睫毛长，眼角稍向上翘，眼形极像桃花花瓣，瞳仁不时往上斜视，眼神似醉非醉。韩宝来左右跟着两个比他高的模特身材女人，还有一个娇小型女人。两个高佻女人，一个是李雨欣，一个是梁晓菁，后面那个盘着发的，杏眼桃腮的女人便是江楚瑶大夫。

韩宝来主动与央视的张继尧台长、凤凰卫视的老总辜荣华先生、湖南卫视老总赵海、人艺老总曹真一一握手，客客气气地把自己身后的三个女人介绍一番。潇湘大酒店的经理张红梅，是梁晓菁的姨妈，带着点菜部长、楼层部长笑容可掬地过来招待贵宾。

韩宝来示意姨妈给客人上南美可可饮品。李雨欣三个人各要了一份烧仙草奶茶。一会儿，包厢内便弥漫着可可特有的香醇味，可可饮品有朱古力的甜香，还有咖啡的焦香。大家默不作声品尝着韩宝来叫来的饮品。唯有曹真神情焦灼，不时抬腕看看表。

张继尧是明显的三白眼，眼珠子往上仰，显出下面眼睑、眼角空出很多的眼白，他知道面对老狐狸，他得沉住气。赵海一双大眼睛，骨碌碌，捕捉每个人脸上的信息，他是候时而动。辜荣华一对深陷的灰褐色双瞳，估计他有一点欧美大鼻子血统，他怒形于色，只是不便发作。

韩宝来可不敢随意笑，他知道他的笑会让人误作他施的奸计。他面带难色，轻轻用汤匙搅一搅，啜了一口冒着热气的稠汁，打破了沉默：“今晚的客，应该由我来请。确实是我先君子后小人，对不起辜总、赵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