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这不是韩村官吗？”张燕穿着一件羽绒服，编着村里很时兴的盘发，额头光光的，她的脸面子略有一点不对称，左面圆润，右面有点方正，嘴唇也有点往上翻，老是合不拢嘴似的，但月光正好浮现出她面相的柔美。

“你老公叫你来你也来。”韩宝来冷冷地问。

“他说你喝醉了，一个人在外面乱走。叫我过来陪你散散步，不让你摔倒。”张燕其实跟韩宝来有过亲密接触，所以并不生疏。

“男女授受不亲，你懂不懂？夜深人静的。你我孤男寡女在野外并肩而行走着成何体统？不走了，咱回去了。”

“等等嘛。我知道好多村里的故事，我讲给你听。”张燕说着主动上来缠住他胳膊，韩宝来吓了一跳，想推开她，可是张燕却用胸来挡，他喝了酒，不能做到收发自如，给推了一个正着！韩宝来下意识缩回手，张燕吃吃笑出了声音：“别装了。你又不是没碰过我？我可没对任何人说。你要是不理我，你试试看，我明天告诉我老公。我说韩村官那天怎么怎么对我的。你忘得了，我可忘不了。我一辈子都记得。”

“你疯了？那天也是你胡金玉、蒋名玉、陈晓珊合伙算计我。”

“算计你又怎么样？谁不算计你？八个村委干部不是算计你？莫小桃不是算计你？陈汝慧不是算计你？”张燕鄙夷不屑地说，“我其实最不会算计你。我脸皮薄。你凭良心说，你除了允诺我进温泉当服务员。你什么也没给过我？别的女人跟你好过之后，什么都有，我什么都没得到。还帮你背黑锅。”

“傻瓜。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那天，那天，你就当一场误会。一场恶梦。我们都不理智犯下的错。我、我给钱吧。你说，我给你补偿，你以后不许再提了。”

“啪”，张燕顺手一个耳光扇过来，呜呜哭了起来，“你——你当我什么人？我是出来卖的吗？”

张燕一巴掌打得韩宝来愣了半晌，清醒了很多，这是他欠下的风流债。他捂着生痛的脸，一声不吭，自知错得太深。有人预言过他：他一辈子，成是女人，毁也是女人。女人是不好惹的，哪怕是张燕这种温和的女子，你真惹火了。她也会像逼急的兔子会咬人。

“你要我怎么样？”韩宝来良久徐徐地说。

“我没要你娶我。我没任何过分要求。陪你走走，好像我不配似的。马上赶我走。假若莫小桃陪你走，你敢赶她走？你也怕蜚短流长？我没什么过分要求，我只要你别忘了我，有机会跟我重温旧梦。我不要你什么？只要求跟你长久地好下去。”张燕拿开韩宝来捂脸的手，帮他抚摸着，她做农活的手，随手一巴掌甩过去。力道也很猛。

“你不在乎，你就陪我走走。反正是你老公叫你过来的。”韩宝来悻悻地说。

“我有点冷。”张燕刚要往他腋窝里钻。

“我也有点冷。”有人在背后说了一句，惊得两人魂飞魄散。不是别人，正是胡金玉、蒋名玉、陈晓珊三个人。

“哟，约会来了。月朦胧，鸟朦胧啊。”陈晓珊咯咯地笑过不停。

“月色又不是我一个人的，你们想赏月，我又没霸着。来吧，大家一起走走，说说话。”韩宝来吸取教训，再不赶她们走了。脸上还火辣辣痛呢。

陈晓珊说：“还不如到我家坐坐。”

韩宝来对着她长吐一口气，鬼笑着说：“我一口酒气熏晕了你。我想走走，吹吹风。我刚才喝多了。给蒋师师逼着喝了一碗，有点翻江倒海的感觉。我头脑发热，出来走走，吹吹凉风，醒醒酒。没想到碰上鹏举和梓豪两位大哥，我的行踪就败露了。以后，我要加强保密训练。”

“切——还保密。你从耳门出来。我就看到了，我一个人不敢来，我找金玉嫂去了。”

“她还怕你害她肿成一个肉包子。”胡金玉拿脸往韩宝来脸上贴，她是最不守妇道的一个。名声也最不好，连劁猪公也往床上拉。

“好好走路。你不要绊我摔一跤。我明天可要去深圳。”韩宝来用肩膀撞开胡金玉。

胡金玉伸手揽住他胳膊，咯咯地笑着：“韩少，奴婢侍候你走路。”

“要你做少奶奶，你偏要做奴婢。”韩宝来美好的心境全给她们破坏了，他要转身往回走。

“哟，你们很会来事啊，闹中取静啊。”莫小桃扭着水蛇过来了。

“她们说你坏话。说你平时跟她们姐妹长，姐妹短，有了好处也不分她们一点。”韩宝来故意挑拨离间，他怎么一见莫小桃就显得亲热。

莫小桃冷冷地说：“汝慧姐叫我出来看看你，你怎么出去这半天还没回来？果然给汝慧姐猜中，半路被人拦截了。”

“小桃，你说这话什么意思？哦，只许你州官放火，就不兴我百姓点灯了？你跟他怎么样，你别以为我们不知道。我们不过碰上了说说话，你就说得那么难听？”胡金玉蛮不讲理，还反咬一口。

莫小桃可不是好惹的：“胡嫂，你知道什么？你倒说啊。我知道的秘密，那是公开的秘密，我根本不用说，别人就知道。”

“你——”莫小桃一句话戳到她痛处，这是她永远的痛。她偷劁猪公给捉住，这是路人皆知！

韩宝来拍着巴掌笑道：“不怕偷，只怕给人捉到。”

“谁给捉到了？是不是你跟胡金玉嫂在一起，又给人捉到了？”孙顺姑、孙新姑两姐妹走了过来。两姐妹都与韩宝来有过不正当关系。

韩宝来看影影绰绰，还有人走过来。陈峦云和朱丹萍走了过来。后面还有蒋园园、蒋勤勤姐妹和刘艳梅、蒋翠婷几个结伴走了过来。

韩宝来冲着她们笑道：“少儿不宜。”

“呸。哪一个跟你悃一夜肚子大不起来？”胡金玉腆着脸面子说道。蒋翠婷就是劁猪公的女，蒋翠婷冷冷对胡金玉说道：“我阿爸找你呢。在那边树林等你。你还不去？”

“你这个死妮子。你少管大人的事。”胡金玉给蒋翠婷呛得气急败坏，大伙笑得很疯。

“说笑话别当真。”韩宝来怕她们会吵起来闹起来，那时可无法收拾，“你们赏月吧。我进去陪客人，最后周席了，喝醉了他们，可要留宿呢。”

“你走得了吗？”一帮女人这倒是很齐心，都手拉手，团团围住他。唐僧进了盘丝洞，想走，没那么便宜。

“我们文明一点赏月，我宣布两条纪律。谁触犯了，我可要行使村官的权利，给我拿去浸猪笼。第一条，君子动口不许动手。大家只许打嘴仗，怎么说都好，不许动手撕打。第二条，离我远一点。我酒性不好。动起粗来，你们一个个都鼻青脸肿。少惹我生气。走吧，趁客人还猜着枚，咱们走一圈。客人要走的话，我非送客人不可。谁再挡我，我叫联防队员过来，一个个给我绊了。”韩宝来一本正经地说，还是威风八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