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宝来做了一个怪相:“爸,他要是问起。你说,这个是河蚌,你在水塘里捡到的。这条蛇,你说你晚上走夜路,它挡道,被你一脚踩死了。这鱼翅,你就说是面筋。这酒,你说是你用生草药泡的。反正,你都撒谎了,还不如多撒几次谎。”
“你这么坏,人家怎么看上你?要你做他的干儿子,是不是人家没有儿子?”韩妈最担心这个问题。
“王书记一个女儿两个儿子,不过都在国外留学,想儿子了呗,觉得我跟他儿子一样顽皮、淘气、捣蛋,就认我做干儿子,一解相思之苦。”韩宝来是正儿八经地说,“爸,妈,他不会要走你宝贝儿子的。再说,他马上到省城上班了,我又不跟他们过去。以后逢年过节,陪他们过过节,让他们有点家庭喜气。”
“那还差不多。”两口子对视了一眼,觉得儿子这话在理。
于是父子俩打下手,韩妈烧菜,她做了一辈子菜,老韩的嘴巴是最挑的,在哪里吃了什么好东西回来?他就要老婆子做。一来二去,韩妈烧菜的手艺相当高。
第一批车开了进来,是三台,红旗、奥迪、宝时捷,每台车下来一个人,一家三口站在阳台上往窄巷看。第一个下来的是一个穿米黄色风衣的姑娘,那不是周小蓓还是谁?她还是老远就朝阳台上的韩爸韩妈叫嚷:“伯父、伯母,你们好!”
韩父韩母都兴奋地叫:“诶,小蓓,你好啊!爸妈都来了吧?”
“他们带了礼品,我可没有。”周小蓓没帮父母提东西,她蹦蹦跳跳先上来了。韩宝来想,这回他真没给周小蓓打电话。这丫头,你不给她打电话,她偏冒出来!
韩父韩母比韩宝来还走得快,周小蓓还在三楼,韩母就接到她了。
“伯母!你今天好靓啊!”周小蓓眼放光芒,兴奋得跳起来,直扑进韩母的怀中。
韩父就纳闷了,宝来这孩子,怎么说两人没戏呢?可能这孩子不老实,没有说老实话,还瞒着老两口,你看他搞这么多山珍海味,一定有奥秘!
“韩伯伯,你今天好年轻!”周小蓓叫得那个甜,真的甜到心坎眼儿里了。
“好闺女。伯伯一看你,就喜欢得不得了。”韩伯无法用言语表达内心的喜悦。
周小蓓把韩宝来往前一拉,俏皮地说:“帮爸爸妈妈提东西去。你不提,谁提?”
这种叫法,更让老两口怀疑自己耳朵听错了,没有加我字!
嗬,周朝晖提着的应该是洋酒,张玉屏提着的应该是服装。韩宝来叫了伯父阿姨好,他伸手帮周朝晖提着,可能是他提得重。张玉屏笑道:“你看,喝酒的人就是冲着酒去的。阿姨这份礼要比他的重!”
韩宝来嘿嘿笑道:“我代我爸爸妈妈说一句,来就来吧,还拿什么东西?”
张玉屏眼皮一翻:“美得你。没有你份。”
周朝晖那眼镜太突出了,边框宽镜片又大,占据了大边脸,他慢条斯理地说:“女人都是奇怪的动物。我们男人是读不懂的。”
张玉屏冷冷地说:“谁告诉你,你是男人?”
韩宝来就嘿嘿地说:“不是冤家不聚头。你们那个年代的夫妻,一见面就互相掐架。等下,你们看我爸爸妈妈怎么掐架。那才是半斤八俩,将遇良才,棋逢对手,难解难分。”
韩妈听了骂道:“你这孩子,你不淘气,我们怎么会斗嘴?”
“喂,我就不相信,我不在家里,你们就相敬如宾,你挑水来她浇园了?”韩宝来大呼冤枉。
周小蓓说:“伯母,别理他。他背经叛道越来越严重,说话也没有一个三重四德。”
“小蓓,你懂三重四德,你应该服从我。”韩宝来据理力争。
“我为什么服从你?我又没嫁给你?”现在的九零后,说话就是这么直接。
“兄为妹纲。你应该听哥哥的教导。”
“呸。我有你这样的哥哥,我倒了八辈子霉。”周小蓓不屑地说。
“你看,我怎么说来着。他俩能踩着我们父母的脚步。还没怎么的,就斗嘴;要是成天生活在一起,那比我们还闹得凶。”张玉屏可找着理由。
周小蓓冷笑着说:“那是因为有人背叛了爱情。”
韩宝来心中有鬼,他何止背叛爱情,他连什么道德底线都没守住,他简直鲜廉寡耻。他不敢搭腔了。周朝晖说:“相信缘分吧。真是你的,上天作主,缘分天定,非人力所能为也。”
周朝晖这话明显气张玉屏,这是前所未有过的。张玉屏鼻子哼了一声:“你听到过蚂蚁打哈欠没有?好大的口气。”
韩宝来忙打圆场:“我相信天人合一。人的一半是天使还有一半是魔鬼。”
周小蓓接过他的话:“那不一定。你现在还残存十分之一人性,剩下的都是魔性,你天使的一面,我没看到。”
“我听出来了。都是宝来不对,小蓓,他欺负你,伯伯揍死他。”老韩听周小蓓口口声声说韩宝来有负于她,以为韩宝来在外面有别的女人,于是断然出面申张正义。
周小蓓却掩饰似地说:“韩伯伯,没什么。他就是一个情圣。”
说罢,她自己吃吃笑了起来,其实她是爱之深恨之切,不知如何是好。想忘记他,却又无法忘记,她可以为韩宝来割脉,但一想到他还活着,她一个人孤单长眠于地下,也太没意思,于是就苟延残喘。周小蓓的性格其实更像他父亲,他父亲其实是一个纯情主义,这么多年委曲求全,打碎了牙齿往肚子咽,可是她变本加厉。他在感情的漩涡苦苦挣扎,韩宝来一夜之间改变了他的传统思想,他突然顿悟,原来人生还可以这样过,我为什么要过得如此狼狈?我难道要活两辈子?她既然死性不改,我又何必在一棵树上吊死。既然我在你那儿得不到我想要的,那么我要独辟蹊径,柳暗花明又一村。
韩宝来不敢跟她辩争,于是走进了客厅,真的客厅太小了。平时不来客还好,现在不过来了三个客,客厅显得越发窄了。韩妈一个劲地说:“我们家房子窄,比不得你们家宽敞,可要委曲你们了。”
韩宝来笑着说:“房子又不能吃,有个睡觉的地方就行了。妈,中午你的美味佳肴才是最重要的。”
“这倒是一句人话。伯母,我帮你做菜。我最喜欢吃伯母做的菜。”周小蓓还想找回从前来韩家的快乐,那是她一生最美好的时光,那时她是那么的单纯,是那么憧憬着美好的未来。
外面又有轿车刹车的声音,韩宝来要下去。周小蓓偏要堵气:“不许你去!”
韩宝来愣了愣,周小蓓干吗生王春林夫妇的气,他笑着说:“可能是我干爸干妈来了。”
“我说不准你去就不准你去!”周小蓓偏着头,这个脾性像极了她妈妈。
老韩坚决拥护周小蓓的,他隐隐觉察什么,也不无厌恶地说:“是啊,愿意来,大门打开;不愿意来,请便吧。”
张玉屏对于这个问题,她烧阴火:“你别拦住宝来。干爹干妈来了,他不下去迎接,有失礼仪。”
“喝茶。我们喝茶。看电视。”老韩是很有个性的人,马上打开电视,韩妈也不知究竟,她给大家倒茶,也认为跟着周家滚就前途无量了。还管什么王春林不王春林。
韩宝来想这也不是一个事,他搂着周小蓓的肩膀在她耳畔轻声说:“我俩下去接。毕竟是干爸干妈,认都认了。不过是一个礼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