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楚瑶知道生死关头,不容矫情,她必须听韩宝来指挥,用尽吃奶的力气下了一篙,现在该她首当其冲,筏子调整为她是筏头,陈桂山的篙子弯曲度减少。筏子在回流中还继续打旋子,韩宝来忙叫:“快往桥墩上点一篙子!”
江楚瑶现在看起来并不是柔弱女子,她当然知道弄不好她们就可能翻筏,她表现出一个大夫的神勇,篙子出水之快,点向桥墩之猛,动作一点不脱泥带水,不逊于当年的花木兰。这一点阻止了回流的向心力,筏子滑向了主流。陈桂山在后面喊:“快调整一下筏姿态,要加速了!”
你可以想象一下,筏头稍有偏差,肯定撞向两侧的礁石;江楚瑶此时全神贯注,心领神会,左右连点几篙子,筏子跟着猛浪飞奔起来,原来桥墩下是一个滑道,是为了减缓激流对桥墩下的泥沙冲击,长年累月会出现一个大陷坑,桥墩就会倾斜,造成桥梁坍塌。
“蹲下来!蹲下来!降低重心!”陈桂山猛喊起来。江楚瑶下意识下蹲,眼前是浪花舐面,有一种失重的感觉,此时的速度估计跟f1赛车差不多了吧。反正是穿云破雾一般呼啸而下!
筏子在桥下漂了好长一段,江楚瑶才神志清醒过来,仿佛恶梦醒来,哇地放声大哭:“韩宝来,你想害死我啊!”
韩宝来哈哈大笑:“你比花木兰还差一点。她打了胜仗,没有哭哭啼啼,你打了胜仗抹眼泪,还算不得英雄!”
江楚瑶抹干了眼泪,冲韩宝来骂道:“关键时刻,你两个大男人都变成了熊包了!”
“其实,花木兰一个弱女子怎么立功劳?你现在懂了吗?是时势造英雄。并不见到她比男子汉能打能杀。”韩宝来心情大爽,谈笑风生。
“我现在怎么办?”江楚瑶知道她不能乱走动,又不想再做筏头,知道风险随时随地都有可能发生。
“不用怕。我们现在下到了潇水河,你看潇水河江面宽,水深,小孩子都能撑。你不想做筏头,你听我指挥,你往左边下篙子,我配合你,一会儿掉过头了。”陈桂山心情也不错,他差点铸成大错,总算涉险过关。他没想到,弱不禁风的江大夫到了真拼命的时候,还有一股子狠劲!
潇水河看上去水波浩渺,江水澄清,水面上掠过白茫茫的寒气。河风冷飕飕有劲,两岸烟雨笼罩着群山、村庄。偶尔,有一只白鹭穿破浓墨一般的雨雾,给眼前出现一抹亮色。有时候,也可以看见船家摇着橹收鱼网。韩宝来经过的时候,还叫上一嗓子:“老伯,收成好不好?有不有鳜鱼?”
“没有。都是小条的黄沙牯。”老伯头也不抬,随口应道。
有时也有机帆船驶过,掀起巨浪,好在陈桂山听到马达响,赶紧让出航道,但免不了跟着浪头晃荡一阵,但不会有什么危险,随波逐流而已。
“喂,韩宝来,你怎么还不撑啊?船老大,给韩宝来撑啊!”江楚瑶想跟韩宝来互动一下,来点配合,做什么也要默契感。
陈桂山只得跟韩宝来换过来。陈桂山现在总算歇会儿了,坐在躺椅上跷起二郎腿,过足烟瘾。韩宝来是会开车的人,只要掌握这个原理,撑起来也是四平八稳。两人还有呼应:“楚瑶,你往左点一篙,筏身有一点偏。”
“你筏头往中央一点好不好?你没看到,太靠河岸了?怕什么?机帆船的声音都没听到。”江楚瑶怪韩宝来太小心了,不过小心行得万年船啊。两人互相指责着,吵着嘴,江宽浪平,不用费多大劲,不知不觉过了麻湾,直驶入富家桥箕窝,前面就是湖面一般宽的南津渡淹没区。过了沙洲,水上大世界的码头和码头上的圆形建筑隐隐约约出现了。
水上大世界的游轮码头果然停了两艘客轮。看看时间,快到九点半了!
张玉屏拿着客盘货轮的甲板上一直在望,不停地搓着手,脸上的脸色十分凝重,打他手机,竟然是忙音。可能韩宝来从昨晚凌晨醒来,到现在都陀螺一般转过不停。没机会取消忙音设定。
周朝晖从百忙中抽出身走过来,轻声提醒她:“别急嘛。这孩子总有办法的。你做好份内的事情。韩市长问是不是十点开船?”
“开吧。开吧。看他怎么解释?简直——唉,你看小蓓怎么也没露面?会不会她俩?”
周朝晖忙说:“不会的。一个在市内,一个在小香河,连小车都开不动。他们真长了翅膀吗?我估计韩宝来这时候想着怎么与我们汇合。哪有闲心管小蓓在哪里?”
“小蓓电话也打不能!这孩子越来越不让我省心了!”张玉屏十分苦恼。
“儿孙自有儿孙福别给儿孙做马牛。做好份内的事就可以了。走吧。今天,万没想到王春林书记能来。他在中央党校刚参加完学习,听说刚下飞机,老韩一说这事,他说好事啊,这活动他得参加。好大面子啊!”周朝晖跟老婆咬着耳根。
李格非慌慌张张走过来,说话都有点紧张,虽然他久经沙场,但今天这么大的阵仗,他还是第一回。
“韩、韩宝来、韩主任,怎么、怎么还没来?”
“山里路泥泞难走。哦,他有可能安排小蓓开车到五里牌路口接他了!会不会啊?”张玉屏突发奇想,按照韩宝来周密的布署,一定会步步算计到。
“对啊。韩宝来走出天门山,总得有车候着啊,他的那些同学都到齐了,估计小蓓开车去接他了。”周朝晖深表赞同。两人悬着的心总算舒展了好些。
“开船吧。给他一个教训,让他追着我们的屁股跑。”张玉屏想到韩宝来跟女儿在一起,她就有吞了一只苍蝇下去的感觉。
于是,张玉屏再不能站在甲板上远眺,将客人晾在一边,她现在非得要粉墨登场了。
“王书记,韩市长,你们久等了——”这一声腔调,那是京剧《沙家浜》阿庆嫂见了刁德一的长腔,韵味十足。
“哈哈哈,玉屏啊,你不出来,我俩刚才冷得打摆子了。你这一现身,我俩的温度立即上升起码十度。”王春林打着哈哈,“小家伙,有点淘气?”
张玉屏忙说:“客观因素是有,但主观上有点冒失。组织这么大型的活动,不是他亲自出面组织接待,难道请了我帮你张罗?他倒好,客人齐了,等着他接待。他犹抱瑟琶半遮面,千呼万唤还不见他出来!”
“这个比喻打得好,打得好。年轻人,不打打他屁股,总不知道瞻前顾后,难成大器。”韩文正也有点感冒,“即使是我的小老家,我也要敲他脑袋。啊,李嘉诚一个小时能赚几个亿,我们一个小时也能为党为人民多办几件实事吗?”
“世界属于我们的,也是他们的,归根结底还是他们的嘛。我们要有耐心看着这帮自家的孩子成长起来嘛。给他时间,给他成长的空间,还要允许他犯一点小错。放手让他干,干出问题来,我们应该给他挑担。我首当其冲嘛,老韩不能上火,打屁股也要当自家孩子打,不能不心痛?”王春林从中央学习回来,说话水平明显上了一个档次。
韩文正讪笑着说:“是啊,是啊,打自家孩子,其实痛在自己心里。哪下得那个狠手?不过说说罢了。等下一见面,疼还疼不过来呢。玉屏,我说的是不是?”
张玉屏虎下脸来:“我打。不长进的东西,不打不成才。我从不护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