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总苦笑，说道，“没有办法啊，这是长海该有的劫数，我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这是我自己酿下的苦果，我一直都在等着这一天的到来，但是我没想到，它居然是这样的，算了，慢慢来吧，你要对我有信心。”

我默默的点了点头。

“难得你能操这份心，公司你就放心吧，”孟总说道，“暂时还在我的控制范围内，你一手养大的孩子，不至于说跑就跑了，只是可惜了老陈，合作了这么多年，”

我一愣，这份自信倒确实是出乎我的意料之外，同时，一个忽隐忽现的念头忽然在脑海中萦绕，但却并不那么清晰。

“至于你心里所怀疑的那些问题，”孟总说道，“我这么告诉你吧，如果我孟长海真的是那样的人，如果我真的要做那样的事，根本就不会留下任何活口，也绝不可能让人能把人救出去。”

我一愣。这倒确实是像他做事的风格。可是，那孟听云的妈妈作为当事人，有什么理由撒那样的谎呢？

他的解释并没有让我得到答案，反而是让我更加迷茫。

这个时候，我有些理解孟听云了，对于我而言犹是如此，更何况孟听云了，她作为他们的女儿，自然是更加迷茫和无助，不知道该相信谁。

孟总接着说道，“于浩，我创立长海的时候，不过二十多几岁，到今天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虽然其中也有过波折，但现在这个时候可以说是长海最危难的时候，我需要你跟我一起帮长海挺过去，如果这一难过去了，我想就真好了，我一定不会亏待你的。”

我连忙说道，“孟总，这点您不必担心，虽说我并不是如何聪明的人，但我是一个知恩图报的人，您对我有知遇之恩，也曾在我危难的时候帮助过我，就冲这两点，我也一定会尽我的全力帮你的。说实话，这件事后，我心里的确犯过嘀咕，犹豫过要不要继续帮你，但我说服不了我自己。最后我索性这么看待这个问题，不管那件事是不是你做的，不管你之前是什么样的人，也不管你是否有负于别人，但对我而言，您是我的恩人，无论如何，在这个时候，我一定会站在您这边的。”

这并不是我的虚伪之言，而是发自肺腑，也是这几天我心里一直不断琢磨后的结果，不管那是不是他做的，但从我的情感出发，我确实是站在他这边的，我骗不了自己。

孟总听了望着我，久久没有言语，他看起来似乎有些感动，拍了拍我的肩膀，缓缓说道，“我的确没有看错你，这样……也好，也更加让我确定另一件事了。”

孟总并没有追问。

其实我想说的是，辞职的事儿。

从我进长海开始，孟总就一直在教我，不断的教我，想让我迅速的成长，成长成为像他这样的人，好更有作为。可我可能真不是那块料，也成为不了他希望的那种人，我不聪明，优柔寡断，也不够狠，所以我可能无法胜任他所期望的那个样子。

我发现我的内心根本与这个他许的那个我无法达成一致，我从内心就是排斥自己变成那样，而且也排斥现在这个尔虞我诈的环境。我在这里不是真的开心，我不爱玩阴谋不爱玩手段，更不爱说那些言不由衷的话，在这里我很压抑，感觉每天都很压抑，虽然我也说不出是什么压抑着我，但就是很难受，我想轻松一些，找一个没那么压抑的环境，不玩心眼，不搞政治斗争，就凭本事吃饭凭能力赚钱，我想那样可能会开心一些。

之前我一直在考虑，但总是没有好的时机，也不敢面对孟总，担心他会很失望，今天话说到这个份儿上，我觉得似乎很合适说这件事。

但话到嘴边，我还是打住了。

因为首先，我心里考虑的并不是那么的成熟，毕竟这里的年薪还有平台是多少人都艳羡的，而它带给我生活上的富足和金钱的自由，以及那种成功的满足感和虚荣感也是我难以舍弃的一个重要的原因，尤其是在李刚和冯倩的事之后，我受了一点刺激，现在的女人对于金钱和地位看重恐怕超过以往任何时候。

其次，我想到了孟听云的事。

就是让我心念一动的那件事，这件事让我犹豫了。

我心里骂自己很龌龊，也有些担心孟总是不是撞破了我的心事，所以脸有些红了。

“行了，不管有什么事儿，等过了以后再说吧。”孟总说道，“最近咱们就少见面吧。老三那边要是拉拢你，你就该做什么做什么，明白吗？”

我点点头，说道，“明白，那他让我接近小云的事……”

“该怎么做就怎么做。”孟总说道。

“孟总，其实我有些不明白，”我说道，“他让我这么做，对他有什么好处呢？”

孟总笑道，“当然是有好处，我这个弟弟，向来是无利不起早，慢慢你就明白了。不过这次他可想的有点简单了。”

说着他露出了颇有深意的笑容。

告别了孟总以后，我便准备往李刚那去，没想到看到猴子发来一条微信：我和刚子已经睡了，你别过来了，陪你该陪的人去，你们两个人走到今天确实不容易，要珍惜，磕磕绊绊也很正常，我和小兰不也是这样么，女人嘛，哄哄就好了。浩子，刚子已经成这样了，你就别让我揪心了，我都一把年纪了，你们两个混蛋就让我省省心吧。

我看后感到心里暖暖的。走在微冷的夜色里，不禁感慨，幸好我还有朋友。

人这辈子，大部分东西都是飘忽不定的，看着美好，但无法牢握，镜花水月，亦或稍纵即逝。只有那么三两个好友，才是真正的财富。

人生如此艰难，有两个这样的朋友陪你一起走，也就不那么累了。

我准备就这么走回去。

夜凉如水，市声飘渺，一个人走在街上，万家灯火，心绪如风，放空一切。

这样的夜，我想起刚毕业后的某个夜晚，我也曾这样独自一个人行走。那个时候，大部分同学都已经找到了合适自己的工作，成了一名光荣的上班族，李刚进了警局，猴子也如愿考上了公务员，只有我还没有着落，那天我们一起吃饭，帮猴子庆祝。他们大概也都明白我的心思，所以酒桌上他们并没有太多欢喜，反而是一直劝我不必担心，我笑着说没事，但心里自然也焦急，散了以后，我便一个人像这样徘徊在这座城市的街上，望着这座城市的灯火辉煌，怅然若失，心里还惦记着明天面试的事，偶尔也会想，会不会有一个暖心的姑娘在未来等着自己，焦急自己的明天到底在哪里……

而现在，我早已超越了那些同学和同龄人，成为了一个正儿八经的所谓的成功人士，当初想得到的也得到了，没敢想得到的，也都得到了。

可终归还是无法开心，难道不开心，真的是人类的最终归宿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