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长的车子到了质监局的时候，没有一个干部知情，所以，全局人上上下下都慌作一团。

杨宝殿一听说县长大人亲自到了局里，便知道来者不善，他来不及组织人马，一个人匆忙跑出了办公室。刚一出门，刘长水就已经到了他办公室的走廊里了。

“刘县长您亲自来了！”

“马上组织局里副股级以上的干部开个会。”刘长水脸上冷冰冰的说道。而且他说话的时候，根本就没有去看杨宝殿的脸。

从这个表情上，杨宝殿就知道事情坏了，不知道哪一个环节又出了问题。

有些副股级干部下去了，杨宝殿只能一一说明。

但看到逄谦等几个当事人在场，他也不再追究。杨宝殿陪着小心主持了会议，其实他连这次会议的主题都不知道是什么，只是带头鼓掌欢迎刘长水讲话。

刘长水几乎没有什么开场白，一上来就直指这次林春明养殖场的抽检事件。

“我们有的同志，出了问题之后，不是好好的检讨自己的错误，而是上窜下跳，四处求爹爹告乃乃，你觉得那些有用吗？别忘了，你违犯的是组织纪律，是党的原则！你能不能过这一关，是谁说了算？是你那七大姑八大姨说了算还是组织说了算？你目无组织，目无纪律，就凭这一点，我看你也过不了关的！我知道，有人亲自跑到了受害企业那里去，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手段，反正是受害企业到我那里给你们说情来了。我可不可以怀疑你们是采用了威胁的手段让受害企业给你们掩过饰非？”

一边讲着，刘长水的如剑的目光在台下来回扫着，不管是扫到了谁的脸上，都会让被注视者心里发虚。因为有些人虽然不是这次事件的参与者，但他们的确也做过来类似的事情。今天县长亲自开会，坐得这么近，点得这么直接，哪一个能不心虚？

而最心慌的则是逄谦跟杨宝殿两人了，因为逄谦是找了杨宝殿，杨宝殿则是找了袁得胜，特别是刘长水点到了七大姑八大姨时，他更容易联想到王萍了。

在质监局里开完了不到十分钟的会议，刘长水就上了车子，杨宝殿的办公室他是连到都没有到。

这个信号，就让杨宝殿心里打鼓了。按说县长亲临质监局，怎么也得到他局长的办公室里坐坐，不管是指示，还是交换一下意见，都是说得过去的，可现在刘长水却脚不沾地儿的又走了，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更何况全局上下都在看着呢，这分明就是在敲打他局长杨宝殿。

意识到了这一点之后，本来觉得松了一口气的杨宝殿此时却更加紧张起来。

从刘长水那简短的讲话里，杨宝殿已经听出来，对于王萍给他的那个方案，刘长水显然是相当排斥的，而且在会上已经作了明确的表态。身为局长，他当然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至于会上刘长水所说的上窜下跳指的是谁，这个也不需要去猜，肯定就是指他跟逄谦两个了。

显然再去找袁得胜是没什么用了，再往上，市里他也没什么人，那么，唯一的办法就是去找刘长水本人了。

身为局外人的话，一般都容易看清形势，甚至对于解决问题的思路异常清晰，但是身在局中的时候却不是这样了。如果直接找到了刘长水，那会不会又被刘长水抓住了把柄直接掀了椅子呢？

谁知道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是不是有人盯住了他这个质监局局座的位子？如果那样，他要是不花大本钱怕是保不住了。历史的经验跟教训告诉他，不少人就是在这样的关口上栽了跟头的，同样也有不少人在这样关口上捡了便宜的。

只是此时他并不知道等在那里的那个人是谁。

对于逄谦来说，大不了那个副科长被免了，但对于他却不一样，要是被连累了，也太冤枉了，但是，这种冤枉你跟谁说去？明摆着，像这种事情，说你责任大，你就大，说你小，你就小，全凭上面领导一个心情的事儿。

一想到这里，杨宝殿决定亲自去刘长水那里试试口风。俗话说，抬手不打笑脸人，要是自己亲自到了刘长水那里，他的态度肯定不会跟今天在会上那么吓人了。

中午回到家里，杨宝殿跟老婆商量，这事儿到底怎么处理才好。考虑了半天，老婆说，会不会刘县长是知道了自己找袁副县长而生气了？要是直接找他的话，应该这事儿就算过去了，因为林春明那边既然都不追了，这事儿到底怎么处理完全掌握在县领导的手里了。

经过老婆这么一分析，杨宝殿这才豁然开朗。

可是，如果直接拿着钱往刘长水的手里去送，那是很危险的，所以杨宝殿决定走一次夫人路线，当天下午，他拿了十万现金给了老婆到首饰店里弄了几样不错的首饰。

回来之后，杨宝殿问老婆这些首饰花了多少钱，老婆说六万多。

杨宝殿点点头，说可以了，先探探路吧，要是有人盯住了我的位子的话，那这些显然不够，如果单是因为这次林春明的养殖场里的事儿，那也差不多了。

当晚杨宝殿老婆拿了首饰去了县长家里，这都是熟门熟路的，虽然去的不多，但绝对能进得去的门。

先是闲聊了一会儿，然后杨宝殿老婆就拿出了那几个首饰盒子，说自己到外地本想给她捎点像样的礼物的，可不敢保证姐姐是不是喜欢，于是就在本地挑了点，也不知道合适不合适。

姐妹两个推来推去，杨宝殿老婆最后还是脱身而去。

直到杨宝殿老婆走了之后，刘长水这才从里面的书房里出来。

“杨局这是什么意思？”县长夫人把首饰交给了刘长水。

刘长水得意的笑了笑道：“这小子看来是知道错了。”

他打开了首饰盒子，看了看那首饰，然后仿佛不怎么感兴趣的又扔了进去，他的神情说明，他真的没怎么瞧上这几样东西。一个质监局长的老婆大晚上的跑到他县长家里来，却只带了这么点小玩意儿，真让他有一种吃了苍蝇的感觉。

当然，凭着他的感觉，也能猜到杨宝殿这不过是先探探路子。既然这样，那他就得给他一个信号，让他清楚自己到底应该怎么做。

第二天，刘长水打电话把杨宝殿叫了过去。

杨宝殿一下车就让司机赶紧把车子开走了，他不知道现在应该是低调还是低头，反正不能抬着头走路了。

一进了办公室，杨宝殿就站在那儿离得县长远远的。

刘长水指了指对面的沙发让他坐下。他不敢坐却又不敢抗命，只得退到了沙发那边站在那儿。

刘长水这才从里面走出来，拿出烟来给了杨宝殿一根，杨宝殿没敢接，刘长水自己点上了。

“俗话说，苍蝇不盯无缝的蛋，你这次捅出了篓子，于是便有人盯上了你。你应该知道的，在你坐在这把椅子上之前，就已经有人盯了好久了。而你现在恰恰又出了事儿，你说，对于别人是不是一个绝好的机会？告诉你，已经有人自荐要过去当你那个质监局长了。昨天是不是觉得我话说得很重？脸上有点儿挂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