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在动物园我见过几只人工饲养的沙蟒,觉得这种个头说大不大,说小又显得笨重的无毒蛇,就像是宠物一般,而且一般的动物园关于沙蟒的门牌介绍大多都说这种蛇性情温和,不喜动。
我真想现在就揪一个写门牌介绍的专家过来,丢到沙蟒面前,看看它是不是真的性情温和。
如果不是亲眼目睹这场惊心动魄的沙蟒吞猴,我几乎要被那些专家给欺骗一辈子。
不止是我,就连三只花豹此刻的目光也陷入了迷茫中。
对于天生的狩猎者来说,它们观察其他动物的本能思维就是,如何以最小的代价撕破猎物的咽喉。
它们很少会考虑斗不斗的过,如果猎物本身也是狩猎者,则通过它的外观,比如厚重的皮毛,尖锐的爪牙来判断代价。
代价过高它们会放弃猎物,毕竟在野生的环境中,通常一场恶斗的后果会导致身处食物链顶端的捕食者失去战斗力,变作一个中等狩猎者,比如狐狸,山猫这样动物的猎物。
尤其是花豹,它们很少会去和对手拼命。
而这只沙蟒外表光滑,张开的大嘴又没有特别锋利的刺牙,所以引起了三只花豹的注意,但它的战斗方式却让它们同样感到了震惊。
完全失去了与之一斗的想法。那张附带强大吸力的大嘴,让它们感到沉重,而装死欺骗狡猾猴子的方法,充满的奸诈,又让花豹们一动也不敢动,在沙蟒面前几乎失去了花豹的尊严。
我抚摸着妞妞的脖子下方,这里是它最柔软的皮肉,每次我只要这样轻轻抚摸,无论它的心情是多么沮丧或者暴躁,都能很快平息下来。
可这一次,我伸手抚摸时,能清晰的感受到它身子止不住的在发抖...
三只花豹的神经始终紧绷着,它们的目光并未随着沙蟒的离去而回过神来。
展听白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是拽着绳子爬到了树枝上,很遗憾她没赶上之前沙蟒吞猴的一幕,同时她又很幸运,此刻的她是平静的。
她无法理解我以及三只花豹的感受,所以冒然走到我的面前。
此时的我,依然有些呆滞,等反应过来时,极度紧绷的妞妞一把就把展听白扑到在了树梢中间,撕裂着嘴,低声嘶吼着。
我见状一边赶紧爬去,一边使劲的唤着妞妞。
展听白以为之前妞妞和熊二一路相随,认识她了,所以有恃无恐走到我身边,实际上在动物精神紧绷的状态下,别说是她,即便是我,一不小心都可能触怒它们。
动物的天性中,自我保护的意识会特别强烈,这种强烈的意识不论场合,不分关系亲密与否,随时都可能爆发。
妞妞的脾气相较于熊二要好太多,从小就非常依赖我,这也是我敢在此时抚摸妞妞,却可以和熊二保持一定距离的原因。
展听白不懂这期间的微妙之处,所以被暴怒的妞妞按在了身下,如果不是我始终唤着妞妞,恐怕真的会对她不利。
我从妞妞身下将展听白解救了出来时,她都吓傻了,颤抖着嘴唇,哭喊不能的样子,没办法我只能将她抱在怀里,尽量安慰她。
发生这种突变,也不能全怪她。
她需要学习的东西还有很多,这一次就当给买了一个难忘的教训。
展听白回过神后,急切的想从树上爬下去,妞妞确实把她给吓坏了,我也由她去了,一下树,她就蹲在树干边,掩着头,失声痛哭。
她的眼泪里包含了多少情绪,我无从知晓。
有人曾说过,男人每流一次血,女人每痛哭一次,都会得到一次巨大的成长。
我静静的陪着三只花豹坐在树枝上,等待着它们将自己的情绪缓和至平静。
动物很难拥有自己极端的情绪,大多数情况下,它们内心是平静的,可一旦像妞妞它们这般被阴霾笼罩在心头,需要很长的时间,才能慢慢的消除这种不安。
对待动物一定要有足够的耐心,甚至比照顾婴儿还要耐心十足。
婴儿的喜怒哀乐说来就来,说去就去。而动物的喜怒哀乐转换的极慢,如果这时我离开妞妞它们转身离去,在它们心中一定认为我不愿意陪它们,慢慢的我们的关系就会出现瑕疵。
常有人拿狼心狗肺形容忘恩负义之人,实际上他们只是不了解这些而已。
现实社会中,人的关系可以通过各种途径来修复。
而人与动物的关系,最好时也能通过一个非常小的细节让动物无法理解,慢慢产生裂缝,人以人类的思维去考量,认为没什么,时间一场,这种裂痕越来越大,自然会产生所谓的狼心狗肺的现象。
从白天坐到黑夜,三只花豹就像长在树上的雕像一般,始终都不肯下树。
我也不愿离去,尽管一天的时间什么事都没做成,但相对于陪伴妞妞和熊二度过它们艰难的时刻来说,根本不值一提。
一个健全的人,从出生到长大,一般建立一个属于自己的世界观要花费几十年的世界。
而一只花豹建立世界观可能只需要短短的几个月光阴,如果它们没遇到沙蟒,依然会是之前的那一套世界观,认为自己在这孤岛上便是无敌的存在,即便强如鬣狗,野猪那样的野兽,它们也能战胜。
如今巨大沙蟒的出现,直接碾碎了它们的世界观。
这对它们幼小的心里乃是一次不可磨灭的创伤。
同时这也是它们成长道路上必然要遇到的经历,身体的成长只是外表,只有内心真正的成熟才算到达成熟期。
见识过沙蟒的厉害,从另一方面,对它们来说也算是好事。
总比今后它们遇到巨熊乃至巨蜥时,会鲁莽的选择进攻好。
恐惧是人包括动物都必须要拥有的情绪,人们认为恐惧是懦弱,胆小的表现,实际上恐惧却是一种最直接的力量。
因为恐惧,人或动物才会下意识的躲避危险,才会保存实力慢慢强大。
也因为恐惧,今后妞妞和熊二的成长道路,会走的更加稳当一些。
不知过了多久,熊二动了,它转过身走到我面前,伸出了一只手掌,我见状拿手掌贴向了它。
这是我与熊二之间的特殊约定,每次它主动作出这样的举动,所表达的大概是不用担心我,我没事了这样的意思。
我抱了抱熊二,他伸出舌头舔了舔我的脸。
花豹的舌头上长有锋利倒刺,这在它们进食时,可以代替前肢进行推送的作用,以往它们亲热的舔我,总会无意刮伤我的脸,就像被女人用指甲挠的血条一样。
而这一次熊二舔我时,已经学会了将舌头中的倒刺收放自如,我没有感觉到任何不适。
熊二的成长,潜移默化,又处处得以体现。
妞妞受熊二的影响,也渐渐回过神了,倒是我屁股后面那只耸着脑袋的壮年花豹,还在紧绷着。
别看它看起来进入了成熟期,其实心智还真不如熊二和妞妞。
到底是寒门花豹,受得苦难多,承受能力和应变能力也足够的强大。
像它这种七八个月大才被父母赶走的花豹,如果不是后来熊二跑它面前直吼它,恐怕它能这样保持好几天都缓不过神。
三只花豹跟着我下了树,我踢了踢靠在树干上睡过去的展听白,她揉着眼睛睁开眼,看到我身后的三只花豹时,吓的失声大叫,拔腿就想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