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时候,他们只怕最不需要的就是外人去打扰。
两人默不作声的往前走,虽然两人都没把话说出口,但是却不约而同的想到了一件事。
师父……他会不会给他们找个师娘回来?
这也不是坏事儿。
修道的路太长了,有人心志坚毅,一个人走。有人也许是怕孤单,得寻个伴儿,两个人能相互照应,相互扶持。
有时候姜樊也觉得师父孤零零的一个人太凄凉了,劳心费力把他们几个养大了,可是徒弟终究只是徒弟,和道侣是不一样的。
这个姜樊懂。
玲珑就算以前粗枝大叶,现在也懂。
晓冬没有去多想外头的事,他坐在药炉子旁边看着火,这火不能太大,会把药汤熬干,也不能太小,药性熬不出来。他一边轻轻扇火,一边默背功法。虽然外头烈日炎炎,又守着个炉子,他也没觉得躁热。
只要大师兄在,只要他平平安安的,晓冬心里就安静、踏实。窗子敞着,外头是一重一重的山,深深浅浅远远近近的绿。山风吹得院子里那株老树上的叶子哗啦啦直响。
药快煎好了,晓冬进屋去想把大师兄叫醒。
进了里屋他就放轻了步子。
大师兄闭着眼睛,睡的沉沉的。
之前,晓冬发现自己好象从来没有看见过大师兄的睡相是什么样的。
大师兄很少象他一样躺下来安睡,更多的时候都是他在大师兄的看护照顾下睡去。
大师兄睡着了还是很俊秀,可是跟醒着的时候不一样。
他醒着的时候,晓冬总觉得大师兄就象山岳一样沉稳,在他需要的时候可以依靠。
睡着的大师兄看起来,让晓冬想要保护他。
他轻轻握住大师兄放在薄被外面的手。这么热的天,大师兄的手还是温凉的,应该是现在他实在太虚弱的缘故。
晓冬想把他的手放回被子里头,忽然间他停住了动作,低下头去看。
刚才他的指尖触到了大师兄手腕上,那种感觉有些异样。
不象是肌肤的触感。
有些凉,硬,隐约有些扎手似的。
晓冬轻轻把大师兄的袖子推上去一点儿。
他看见刚才指尖触到的地方露出一片指甲大小的青黑色,扁圆形状,摸着冷而硬,就象是……
这不象是受伤,也不象是沾上了什么东西。
这是怎么回事?
在山下头晓冬给大师兄擦身的时候,明明还没有这个,晓冬记得很清楚。上山的时候也没出什么事,这个东西是哪里来呢?
晓冬看看大师兄,又看看他的手臂,心里有点隐约发慌。
这个东西看起来晓冬想起以前在哪里看见的旧盔甲,有点象那上头的甲片。
也象鱼鳞。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再也压不下去了。
没错,就是很象鱼鳞。
晓冬慢慢把莫辰的手臂放回被子里,到廊下看了一眼药罐,山风一下子转了向,一蓬烟被风裹着一下子扑在脸上,木炭灰迷进了眼里,晓冬站在廊下把两只眼都揉得红红的,把药汤倒出来端进屋里去。
“大师兄,大师兄?”
莫辰眼皮微微动了一下。
晓冬把药端近了些:“大师兄,喝药吧。”
莫辰这下是真的醒了。
晓冬扶他坐起,给他背后垫上个枕头,把药碗端近些,莫辰接过药碗的好象一点儿也没觉得药烫或是苦,直接一仰头把一碗药直接喝了下去。
“师兄你饿不饿?我去厨房要点儿吃的来吧?”
莫辰摇摇头,他仔细看了一眼晓冬:“你这眼睛?”
“哦,刚才煎药的时候迷眼了。”
眼睛红还可以说是迷了眼,但是形容憔悴也能把错儿全归在迷眼上头?
“你也歇一会儿。”
晓冬在榻边坐下来,欲言又止。
“怎么了?”晓冬的模样让莫辰一下就想到旁的地方去了:“是不是外头有什么事?”
这一急他就坐不住了,撑着想起身。
晓冬连忙拦他:“师兄别动,外头没什么事。就是……”他把莫辰的袖子往上掀:“就是……”
晓冬的声音顿住了。
刚才那块青黑的色的印记怎么没有了?
莫辰的手臂现在看起来全无异状,刚才那块地方现在看来平滑白皙,就仿佛适才看到的那怪异全是晓冬的臆想。
“怎么了?”莫辰顺着晓冬的目光看向自己的手臂,并没有看出什么,又把疑惑的目光投向小师弟。
晓冬呆了。
怎么没有了?
难道是他刚才看错了?不,要只是眼花看错还好说,可是,他还摸到了啊。那一块地方明显与别处不同,冷,硬,完全就不是皮肤应该有的触感。
“师弟?”
“那个,我……”晓冬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告诉师兄他手臂上刚才有个怪东西,现在又不见了?
莫辰放轻声音:“你还记得师兄和你说过什么?不管什么事情你都可以和我说,不用隐瞒,师兄都会信你。”
如果是晓冬自己的事他一定不为难。
师兄身上的异状,晓冬格外谨慎惶恐。
“刚才这里有一块象鳞片似的东西,可现在又没有了。”晓冬有些结结巴巴的描述给大师兄听:“有指甲盖那么大,摸上去硬硬的,冰凉……有些象鱼鳞。”
莫辰怔住了。
如果不是他对小师弟的品格心性信得过,他真以为小师弟是在开玩笑。
“鱼鳞?”
两个人面面相觑。
晓冬还无力的多加了一句:“是真的……我也不知道怎么又不见了。”
莫辰问:“是哪一块?”
晓冬伸手轻轻在刚才那位置上按一下。
他的动作小心翼翼的,象是怕把莫辰给戳痛了一样。
“这儿?”
莫辰自己也用手按了按,没觉得有什么异样。他又用力搓了搓,也没什么。
一片鳞?
莫辰实在想象不出来。
即使在也得知自己的身世之前,莫辰也不会觉得自己身上有什么妖异的血统。如果真有,师父早就发现了,莫辰自己也不会一无所知。
“别搓了,”晓冬拦住他:“都搓红了。”
师兄自己不在乎,晓冬都心疼了。
甭管是怎么回事儿,别说长出一片鳞,就是全身都长满了鳞,师兄就是师兄,在晓冬心里不会有任何变化。
他就是担心师兄会不会出事。寻常人哪会随随便便在身上长出鳞来?晓冬就怕大师兄这是生了什么病?中了毒?这样下去会不会对身子有大的妨害?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师兄弟俩真是难兄难弟,一个无缘无故的会神魂离体外游,一个莫其妙身上长出鱼似的鳞片。
一般人会这样?
姜樊进来时就看见大师兄和小师弟两人对坐发呆,小师弟的一只手还握着大师兄的手臂,呆愣愣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师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