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怔，巫索显然没想到她会忽然问起这个。

似是一时不知如何作答，他没有说话。

直到二人走到灵池边，他缓缓在池边坐下，望向那个女子月光下的容颜，这才淡淡答道：“也许，回到禁地。也许，浪迹天涯。”这次，他给出不太相同的回答，却同样令那个女子不安。

回到禁地…

浪迹天涯…

为什么，都是离别？

“为什么，就不能留下？”她深呼吸一口，竭力压抑下心底的不安，故作若无其事地问道，眼角的颤抖却早已暴露了内心的悲伤与不舍。

巫索将她的动容尽收眼底，却淡漠依旧。

他又为何要留下呢，这里还有他留下的理由么？

想到这，一颗心开始隐隐作痛。

众神已经平安回到了守护界，等了结了巫齐，一切便都结束了。到时，他在这里自然便不再有牵挂。他也不是守护神，为何要留在这里？为了那个雪白的男子，他同父异母的弟弟？不，他已经长大，早已不再需要他的守候。他们之间的误会也早已解除，感情胜似从前，他没有什么放不下的了。

以前放不下的，大概只是那一抹偏执的歉然。

为了这个倔强的女子，这个他隐忍爱着的女子？

不，她不需要他，她有阿索了，而将她交给他，他是放心的。所以不论怎么说，这里都理应不再有他的牵挂。

“也许，我天性崇尚居无定所的生活。”

沉吟了半晌，巫索面色不改回答道。

小零是何等的倔强，自然不满意这样的回答，“在这里，和雪，和我们，一直生活下去不是也很好么？”她真的不想再经历任何别离，这一路上经历得已经够多了，她早已身心俱疲，伤痕累累。

月的死，令她的心几乎脆弱到了极点。

她看似坚强，看似倔强，可实则已禁不起任何别离与悲伤。

“零儿，有时间，我会回来看你的。”

然而巫索似乎比小零还要倔强，迟迟不肯妥协。

难得温柔地一笑，在小零望来却是一抹令她及其心酸的笑。她不再说话，紧紧凝视着那张淡漠的面孔，见他态度坚决，终究还是放弃了。神经一松懈下来，内心压抑的不舍与悲伤终于流于形色，一阵风吹过，她的眼眶有些泛红。

只是她忍住了没有哭泣，只淡淡道：

“那说好的，记得要回来。”

望着他，目光满是倔强的企盼。

巫索的心头赫然一痛，有的时候，爱注定只能是远走相离，是默默的守望。他也无能为力，谁叫，他偏执地非要去爱，为此他也深呼吸一口，竭力保持着常态，只笑着点了点头。

“好了，我该回去夜宴了。你别回去太晚。”

揉了揉那个女子的发，神情有些不舍。

小零倔强地低下头去，正好也不想再说了，她怕再说下去会忍不住哭，“我知道了。”丢下一句话，她头也不回转身朝不远处迈开了步子。

巫索望着她孤独的背影，心头隐约传来一阵钝痛。

零儿，对不起…

442：巫齐，好久不见

—

因心事重重，小零只顾低头往前走。

过了好一会儿，她这才惊觉自己走进了一片树林中，只是不同于刚刚那一片，这一片比较稀疏，月光洒下的也便多一些，望起来并不那么黑。她回头望去，发现广场就在身后不远处。

看来，这里也是广场边的一座树林，她走得还不远。

她暗自松了口气，重新回过头来，却有些惆怅地一叹。

方才与巫索的谈话在脑中久久挥之不去，其实巫索说的没错，这里的生活并不适合他。也许，他习惯了一个人隐忍，一个人寂寞，充满惊喜的生活倒会令他无所适从。也许，这支团队早晚都要分崩离析。

就在这时，眼前似有一抹黑影一闪即逝。

她警觉地抬起头来，面上的怅然顿时一扫而光。

“是谁？”

她屏息凝神将四周的气息感受了一番，似是要回应她一般，鬼影再次一闪而过。这一次，她露出恍然的神色。

“巫齐，好久不见。”

将头顶环视一番，她像是面对故友似的打了声招呼，紧接着头顶传来一阵熟悉的诡笑声，“不愧是新夜神，好生敏锐哪。”听起来虽然有些飘忽，但的确是巫齐的声音不错，一贯的神秘与诡异，小零了然笑了笑，丝毫的惊愕都没有。

“果然是你。”

淡淡四个字，她的神情却隐隐肃杀。

月的死，她定要让他偿还。

只是绝杀之际，她隐隐又感到了一抹不祥的预感。巫齐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这里可是强者中的强者云集的地方。还有，他应该知道，此刻众神就在不远处举行夜宴，他为何不怕？

他究竟，是怎样的敌人？

“今晚可有好戏上演哦，不知新夜神是否准备好了呢？”

巫齐的声音仍旧很飘忽，回荡在半空中显得愈发诡异。

小零神色一凝，眸底绝杀之意褪去稍许，淌出几许狐疑，今晚有好戏？他指的难道是神王的复苏仪式？除此之外，今晚再没别的什么特殊的事情了。只是，巫齐是怎么知道的？

“呵呵呵…到时新夜神就会知道的。”

似是看出了她的狐疑，巫齐故作神秘地道。

小零紧蹙起眉头，终于有些不耐烦了，然而刚要说什么，肩膀忽然被人猛地从背后击了一掌！顿时眼前一黑，还没来得及惊呼大脑便一阵空白，整个身子都站不稳了，仿佛浑身力气一下子都被抽走了似的。

然而昏迷前，她清清楚楚地看到了—

自己背后，是一个女神。

妆容精致，一身凤羽袍更是雍容华贵，如此华丽的装扮，却终究抵不过那一身的从容与神秘。月光下望来，宛若一位来自异域的女神，神秘到令人不寒而栗。望着小零缓缓倒下去，一抹毫无温情的笑意缓缓扬起。

小零清楚地记得，那是臻后的面孔。

巫索才刚回来，夜宴已经结束了。

此刻已是八点钟，大概十点钟左右，神王的复苏仪式便要开始了。

众神暂且散了，待复苏仪式开始前再去古塔会合—主神殿旁一座古老的灯塔，坐落在树林中央，似是俯瞰着整个守护界，乃至整个神界，是神界少有的几处格外神秘的地方之一。

陷入长眠后，神王的躯体便一直安置在此。

因复苏仪式过于神圣，只有少数人可以参加，臻后便选了雪、巫索、神之焱、玉狄、潭女，还有小零这支寻莲立功的团队。小零虽正巧生了病，夜宴可以躲过，仪式却还是要参加的。夜宴结束后，一行人直接回到了雪神殿，包括神之焱。

反正待会儿行动，大家也都是一起的。

然而刚一回来雪便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不知怎的，丫鬟们见了他都格外的唯唯诺诺，不，准确说是惶恐。

惶恐到，不敢直视他。

回到雪芒殿后，他这才明白了是为何。

整个寝殿内除了黄娅，空无一人。

她人呢？！

一见没了那个女子的踪影，雪顿时肃然起来，甚至有几分绝杀之意，犀利的目光直直刺向诚惶诚恐的黄娅。黄娅被他冷不丁一瞪，吓得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主子饶命啊！”

然而他一双如雪瞳眸早已通红，哪由得她解释。

可他刚要说什么，身后却传来巫索的声音，“阿索，别怪她，不是她的错。是小零自己偷偷溜出去的。”

说着，他无奈叹了口气，这种时候可顾不了那么多了。

“你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