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的沉默，雪再次望向床上的女子，眸中满满的都是爱意。寝殿内灯白如昼，将床上那个女子的睡颜照得宛若透明。回到雪神殿后，他的愿望似乎只剩下不论发生什么，只与那个女子在这里生活下去。

平安、幸福、永远。

巫索一时无言，目光落在地面上，深不可测。

“哥，你也留在雪神殿吧，别再走了。”

片刻的沉默，雪重新望向那个淡漠的男子，微微期待地道。

一怔，巫索与他对视了片刻，看不出什么表情，淡淡道，“也许我会回到禁地去。”等一切都结束，也许，他会回到那片与世隔绝的禁地，继续做一个地狱封锁者。那样的日子虽然平淡如死水，却是最适合他的也说不定。

想到这，他望向床上的女子，眸底淌过一丝落寞。

雪怔了怔，显然没想到他是这样打算，虽失落却也没有说什么。

“那么一切结束前，先留在这里吧。”

至少，在了结巫齐之前，他要留在这里。

巫索重又望向他，点了点头，就在那一霎，床上昏睡的女子眼珠微一转动，只是那两人谁也没有注意到。

夜色漆黑，月光皎洁似水。

神之焱走在回主神殿的路上，竟蓦地感到一股寂寞铺天盖地席卷而来，令他怔怔地顿住了脚步。目光落在地面上，渐渐变得迷离，依稀可见眼角有泪光闪烁。

忽然就想哭。

他还记得这条路，以往都是他的妹妹，那个淡和典雅的公主陪他走的。

那个时候不论天多黑，他都不会寂寞不会孤独。可如今这条路上，竟只有他一个人的脚步。自从至亲与至爱接连逝去，他就变得时常会忽然沉默，忽然落寞，忽然哀伤忽然寂寞。仿佛被孤身一人抛向了大海，四周只有那片无边无际的令人绝望的湛蓝。

不论如何挣扎，一颗千疮百孔的心，就是无法找寻方向回家。

神之焱抬起头来，忍不住望向微微泛白的天际。

阿淼，我们回家了哦…

他仿佛望到了那片天堂，望到了妹妹在彼端对他无忧无虑地笑，像是儿时无数次那样。然后，他在她的身边，望到了那个金发碧眼的女子。她笑得一贯俏皮，仿佛在对他说：

“嘿，阿焱，好久不见。”

可他永远也忘不了，她临死那天，含泪说的那些话。

…

“阿焱…其实…我很爱你…”

不知过了多久，怀中的女子轻声开口，说出了这样一句话，瞬间氤氲了他的眸子。一片恍惚之际，他说不出话，只怔怔地，听着怀中的女子断断续续地说：

“对不起，几千年来，一直在拒绝你…对不起…”

胸前又是一阵滚烫，这次，他清楚地知道，那是她的泪水。

“阿焱，我爱你…”

…

魅怜，我也爱你。

夜风阵阵拂过，金发碧眼的男子面朝天际，缓缓闭上了眼眸，一滴泪悄无声息地划过侧脸。月光下，左耳一颗血钻耳钉，泛出悲怆的光芒。

远远望去，他的身影哀伤得令人心碎。

阿淼，魅怜，我好想你们…

在那里，一定要幸福啊…

433：我们回家了

—

后半夜，巫索也睡去了。

偌大的寝殿，只剩下雪与小零两个人。

见小零迟迟不醒，雪也一直不睡，而是守候在床边，静静地等待着她醒来。灯已经熄了，室内一片昏暗，皎洁的月光却从窗边倾泻而来，在床上投下一片清冷的光晕。

月光下，她睡颜恬静，似是孩童一般。

只是仔细看，她睡得并不安稳，眼睫毛一直在不安地颤抖。雪心知她不舒服，眸底的怜惜之意溢于言表，愈发用力地握紧了她的手。就在这时，床上的女子微一沉吟，缓缓睁开了眸子。

醒来的一瞬间，映入眼帘的是雪白的天花板。

因为还在发烧，思绪有些模糊，小零定睛望去，好一会儿才确定这不是平日里酒楼寝室的光景。望起来像是神殿，奢华而凛冽，有些冰冷亦有些神圣。忽然，那些模糊的零碎记忆将她带回那场雪白的梦魇。

她曾认为，与他的相识就是一场梦。

他雪白的身影充斥了整个梦魇，令她痛苦不堪。

刹那的怔神，小零恍然地睁大了眸子，一下子坐了起来。

这里是…雪神殿？！

视野一下子开阔了，借着月光，她清清楚楚看到了寝殿内那一片冰冷，那一片如雪寒凛…她怎会忘记，当初就是在这里经历了人生的转折点，成了那个男子的奴儿。也正是在这里，开启了这不平凡的一生。

因尚在发烧，回想起那些往事小零的头一阵剧痛。

她呻*一声，刚要抱住头，这才惊觉自己的右手被人紧紧握着。

她朝右望去，一张雪白的身影旋即映入眼帘，这才惊觉那个男子此刻就坐在床边守候着她。

“奴儿，你终于醒了…你怎么了？”

雪见她醒来本满心的欢喜，可她的模样实在是反常，委实吓坏了他。

她神情很是恍惚，不知是不是因为生病过于痛苦。

“主子…”小零怔怔地凝视着那张俊逸的面孔，久久回不过神，恍惚地低声呢喃了一句。雪点点头，旋即倾身上前，轻轻将手覆在她的额前，神色一凝。她虽醒了，烧却一点没退。

“奴儿乖，可是太难受？”

然而他敛去担忧的神色，望着她满目的温柔与疼惜。

小零却仍是那副恍惚的神色，与他对视目光愈发迷离。

他剑眉微蹙，刚要再次开口，只听她恍惚地问道：“主子…这里是？”他一怔，显然没想到她会不知道这是哪里。可转念一想，也难怪，她当初对雪神殿的印象并不深。成神之后便离开这里，一路跟着众神去寻找马忧莲了。

“这里是雪神殿，我们回家了。”

他的声音虽然冰冷，此刻又似泉，从那双微薄的唇中溢出，又是格外动听。

月光下，他的身影泛着一片白晃晃的光晕，迷蒙了她的眼。

真的是雪神殿…

他们回来了，回家了…

雪见她仍旧恍惚着不说话，以为她还在难受，便劝慰道：“奴儿乖，你先等我一会儿，我去命人将药取来。吃过药，就不会难受了。”扶她重新躺好，盖好被子，他留下一抹极尽温柔的笑容，旋即便转过身去。

然而刚走了一步，他惊觉衣角被人拽住了，便又错愕地回过头来。

只见那个女子正满脸不安地望着自己，拽住他衣角的手也在微微颤抖着。

“别…别走…”

小零的思绪好似已被抽走，见他要离开，本能一般拽住他的衣角。她只知道生病带来的痛苦，以及那些回忆带来的痛苦，令她怕极了孤身一人。她渴望有他陪在身边，永远陪在身边。

雪怔了怔，她不安的神情，令他的心头蓦地一疼。

“乖，我只是去命人取药，马上就回来。”

他毫不犹豫折回来，重新在床边坐好，温柔地抚慰着她。

她的手这才渐渐松开，神色却仍旧不安，“那，一定要回来哦…”

“一定。”

雪用力点了下头，神色坚定道。小零这才放下心来，完全松开了手。留下一抹温柔爱怜的笑容，那个男子转身走远了。不知为何，望着他渐渐走远的背影，她竟感到心底没来由的一阵钝痛，好像那张令她魂牵梦萦的背影走远了，消失了。

然后，便再也不会回来了一样。

他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门外，她怔怔地坐起了身子。

朦胧的视野中，方才那抹身影的消失，像极了一片雪花的消融。融于水，连绽放过的痕迹都不留。

一片恍惚之际，她竟想不顾一切地痛哭。

怎么了…这是怎么了…

为什么她感觉心好痛，好不安…是不是，她敏锐地预感到了什么？

不，不要，她不要再失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