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狄轻轻牵起了她垂在床边的手，动作与口吻都是罕见地柔和，“没关系。”他摇了摇头，刚毅冷然的面上，笑意浅淡却深情坚定，“我会照顾你一辈子…”潭女一怔，被子中的单薄身躯不可控制地轻轻颤抖起来，似是一时过于震惊。

玉狄深呼吸一口，似是鼓足了勇气，想要说出某句心底珍藏已久的话。

正是清晨时分，明媚的阳光洒满了室内每一处角落。

男子刚毅的身影沐浴在阳光中，冷然依旧，此刻却有股无法言说的温柔。

“潭女，我爱你。”

清朗的阳光下，他终于鼓足勇气表白了自己的心意。手心中，他清楚地感到那只被自己牵住的手在剧烈颤抖着。潭女早已说不出话，大脑一片空白，只知道现在的自己好想放声痛哭。

不是悲伤，只是过于惊喜。

仿佛心底压抑了多年的爱意，此刻尽数爆发，一时令她无所适从。

“玉…”

不知过了多久，她这才深呼吸竭力淡然下来，轻声唤道，不等男子开口回应，便问道：“你说的，是真的么？”她还是不敢相信。

玉狄不假思索地点了点头，用力握紧了她的手。

“真的。”

他的声音刚毅而坚定，令她那般安心，她终于用力点了点头，忍不住满足地笑了起来。这时，只听他再次开口了，口吻愈发的温柔，“等一切都结束，我们便生活在雪神殿，永远不再分开。我会照顾你一辈子，我会做你的眼睛…”

说出这样一段话，玉狄的神色罕见地满是憧憬。

做她的眼睛…在潭女听来，那是最动听的告白。

她永远记得，那天的阳光格外灿烂。

421：不痛，因为有你

—

“咿呀—”

小零轻轻推开寝室的门，一股阳光的味道扑面而来，还夹杂着那抹如雪凛冽而悠远的气息。本站在窗边的雪转过身来，朝门口淡淡一望。

“奴儿。”

他轻声唤道，声线似泉。

小零回以一抹淡然的微笑，关门朝他走去。走到他的身后，直接伸手从后面抱住他的腰，将脸紧紧贴在他的背上，旋即深深地呼吸了一口。

吸进满腔的，都是他的雪香气息。

可不知怎的，心底还是感觉空落落的。

“奴儿，怎么了？”

雪敏锐地察觉到她的不对劲，不免回过头来，狐疑又担忧地问道。然而身后的女子却一动不动，一声不吭，呼吸变得愈发急促、炽热。终于，他轻轻扳开她的双手，转过身来面对着她，又轻轻将她拥入怀中。

一手抱住她的头，一手拍着她的背。

他知道，她定是为了月神的殒命难过了，便也不再问她怎么了，只静默温柔地陪伴着她。小零再次深呼吸一口，他的气息更加浓重，更加温热，她却鼻子一酸，终于忍不住流出两滴热泪，打湿了他胸前的衣襟。

最近的她，好似格外爱哭。

“雪…”

她轻声呢喃道，感到头顶男子点了点头，才又继续道：“我好难过…”

一句低低的细语，似是独白，哀伤而惆怅，令人心碎。

可究竟为何哀伤，连她自己也不清楚。她只知道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一连串发生的事情太多，她身心俱疲。先是神之淼的死，再是夜的死，如今又是月的死，好像大家接连都逝去了，命运连一丝喘息的空当都不留，残酷得那般彻底。

一次又一次的哀伤，一次又一次的悲痛，她再倔强，也都无法承受。

她好累…

好想放声痛哭，不顾一切地放声痛哭…

雪感受到她心底浓浓的哀伤，满面的爱怜与疼惜。

想出声安慰，才发现自己的喉咙也是紧紧的，发不出一丝声音。

偶尔连他都会感到身心俱疲，更何况她呢？

他无奈叹了口气，轻抚着她的背，动作更加的温柔，“奴儿，你有我呢，不要难过。”不论发生什么，他都在呢，不论失去了什么，她都还有他呢。可是此话一出，他感到胸前再次传来一阵温热。

“雪，我们…快点回去好不好，回到雪神殿去，好不好？”

小零的声音断断续续的，因为悲痛难耐声音很是沙哑，令他的心一阵钝痛。

“好，等潭女的伤一好，我们就离开陵城，回家。”

回到最初的起点，雪神殿。

对如今的他们来说，雪神殿是唯一的归宿。虽与那个男子的初识并不浪漫，反而甚是残酷，可对于她来说，那里是唯一的归宿，这场征程过于仓皇，又过于悲凉，她好想快点结束。回到那个雪白的神殿，在他的身边生活得静谧安然。

怀中，雪感到女子用力点了点头。

窗边，微风阵阵轻拂，二人的发丝随风轻舞。

阳光下，仿佛一根根丝线，泛着淡淡的光晕。

片刻的沉默，小零忽然想起方才与潭女的谈话，不免再次眼眶一热。

“雪…”轻轻呢喃着，她不安地抬起了头，浓密的眼睫毛上泪水犹自温热，“你说，我们还会有孩子么？”她深呼吸一口，竭力用淡然的口吻问出这样一个问题，却陡然凝滞了空气。

“…”

雪怔了怔，眸底闪过一丝错愕与恍惚。

“奴儿，为何忽然这样问？”

一边抬起手为她抹去泪痕，他一边柔声问道。

小零一听，赶忙摇了摇头，心知自己这个问题过于唐突，“我只是问问…”深深低下头去，她轻声呢喃着，口吻有股浓浓的哀伤。她流过两次产，一想起那两个未出世的孩子，她的心便痛得不成样子。

然而，雪又何尝不是？

他们第一个孩子的流逝，还是因为他。

是他亲手将一碗堕胎药端给她，亲眼看着她悲痛欲绝地喝下。事后他何尝没有后悔过，痛苦过，他也知道，这件事对她造成的打击很大。可如今，他竟不知说什么好。他竟不知说什么，来安慰这个伤痕累累的女子。

谁知，接下来她一句话，令他再次怔住。

“我不怪夜。”

小零紧紧凝视着雪，竭力若无其事地笑了笑。

雪错愕地睁大了眸子，望着怀中女子笑得艰难又倔强，迟迟说不出话。她竟然不是说“我不怪你”，为什么，难道是因为，第一次流产她早已释怀？她难过，竟是因为第二次流产，因为夜害死了他们的孩子。

这件事他自然知道，只是一直没有来得及对她说什么。

“奴儿，你说什么？”

他深呼吸一口，有些怔怔地问道。

“我说，我不怪夜，即便她曾经害死了我们的孩子。雪，你知道么，她死去的时候，我也好心痛，我的心好痛…”说完，小零再次流出两行热泪，她清清楚楚地记得，那一天夜殒命之时，她是怎样的心情。

她好难过，好心痛…

因为那不是她要的结果，不是。

直到她死去时，她才惊觉，原来自己对她的恨意根本微不足道。更何况她知道了，原来她都是被巫齐控制了，才会做出那些事来。

她真正该恨的人，是巫齐。

“雪，你也会痛么？”

雪这才回过神来，再次拥紧她，呼吸渐渐紊乱。可在她的耳畔，他说出那样一句动听的话语，似泉一般流淌在她的心尖，“我不痛，我有你呢。”淡淡的一句话，却令她流了一滴又一滴的热泪。

“雪，我爱你。”

那天的阳光格外灿烂，将窗边他们的身影晕染得耀眼而不真实。

她的视野犹自朦胧，看到那张雪白的身影仿佛来自梦境。

“我也爱你。”那句最平凡却最动听的回应，好似梦中的轻语，安抚着她脆弱而苍凉的心灵。

原来，再大的悲哀，都抵不过他一句声线似泉的告白。

雪，此生有你，足矣。

422：月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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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月神殒命，第二天夜晚。

小零仍旧失眠了，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就是睡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