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双目失明，潭女的双耳变得异常敏锐，听出刚刚的脚步来自主子，也知道那脚步是渐渐朝着窗边去的。

心知他未置可否，八成是不愿原谅自己，未免心一凉。

可她没有说什么，她根本没有资格委屈抱怨，不是么？

众神仍旧保持着沉默，最终开口的是小零，“只要你愿意归队，我们都愿意不追究从前那些事。”她淡淡一笑，目光扫过众神的面孔，其实他们刚刚已经简单地商议过了，结果是—

原谅她。

不论她曾经做了什么，如今都还是他们的同伴。

更何况，她已经受到了惩罚。

“真的么？”

潭女惊喜地抬起了头，显然这样的结果令她一时不敢置信。其实她早就在后悔离队了，这段时间一直希望能回归，可就怕众神还会将她视作敌人。小零点点头，才想起她看不到，又开口。

“真的。”

紧接着又问道：“那么，你愿意归队么？”

潭女不假思索地点了点头，就这样，曾经离队迷失的水神，重新找到了回归的方向，结束了漫漫的流浪征途。其实，只要不迷失了心灵，哪里都是归宿。就在这时，窗边那个雪白的男子，淡淡地转过身来，阳光在他背后，仿佛为他雪白的身影镀了一层金，面孔有些看不真切。

只见他将身子斜倚在窗边，注视着床榻上的女子，淡淡开口。

“既已归队，那么就一字不落地告诉我们，你究竟为何会被绑架。”

一贯的狂傲与霸道，众神皆怔了一怔。

小零最先反应过来，望着窗边那张镀金的身影，会心一笑。

床上的女子紧接着也回过神来，惊喜又毅然地应道：

“是，主子！”

小零走到窗前雪的身边，雪望着她，回以一个温柔又宠溺的微笑，牵起了她的手。明媚的阳光溢满了窗口，晕染着窗前那两张相偎相依的身影，风阵阵拂过，吹乱二人一黑一白的发丝，宛若互相缠绕的丝线。

缠绕于心，缠绵于魂。

这时，潭女一贯清冷的声音缓缓传来，却显得有些遥远。

“从你们离开冰城起，我就一直在暗中跟着你们了…那时的我还不敢面对你们，只能偷偷跟着你们，我无意中听到了佩怜与你们在冰宫中的谈话…”

说到这，潭女顿了一顿，任由思绪渐渐飘远。

众神静静地聆听着，神色逐渐都肃然起来。

417：神秘老人是巫齐（上）

—

“你们谈到了巫齐…”

沉吟半晌，潭女缓缓抬起了头，口吻恍惚地道。

一谈到巫齐，气氛顿时凝重起来，空气随着潭女的诉说不安地浮动着，颤抖着，然而顿了一顿，潭女却话锋一转。

“不知各位是否还记得青儿？”

空气顿时凝滞了下，众神全部一怔，思绪随着她的诉说渐渐飘远。

虽然爱神的死距今已是一年前，稍显久远，可他们仍记得清清楚楚。那是第六次考验，考验梦境中，天际泛黄，淡淡一望却是满目的萧索与苍凉。她为了营救那个淡和如黎明的女子，被利剑刺穿了胸膛。

曾经那么朝气蓬勃的丫头，危难时刻竟有那么大的勇气。

临死前，她向义姐吐露心底埋藏多年的秘密。

直到那时众神才知道，原来她与水神早在几千年前便是姐妹。

…

青儿没再说话，而是微弱地呼吸了几下，似在汲取生命中仅剩的一丝力量。

在她微闭的双眸中，有热泪开始无声无息地滚落。

“姐姐…”

她却微微笑着，呼唤着自己的姐姐，神色些许欣慰，又些许苦涩。

潭女立刻点点头，愈发用力地抱紧她。

“其实…我、我就是你的妹妹。”她静静地抬起手来，握住姐姐的手，欣慰又苦涩地，说出这样一句话，又一阵热泪涌出，“我就是曾经的爱神殿二小姐，就、就是你的妹妹…青儿…”

这样一段话，令潭女当即怔住。

“青、儿？”

…

就是那一天，众神知道了这对姐妹有着太多苍凉不堪的过去。只是那些过去具体是怎样的，他们无从知晓。他们只知道，潭女为此疯狂，为此崩溃。她的改变，大概就是从那时开始的。

众神的神色愈发凝重，小零更是怆然地叹了口气。

她怎会忘记，青儿都是为了救她才会死去的。

如今她能如此轻易地原谅潭女，大多也是因为青儿的死。

如果不是青儿的殒命，她想，潭女不会变的满心仇恨，处处与她作对。

其实潭女的心底，比任何人都要痛吧？

一片沉寂之时，潭女再度开口，口吻依旧有些恍惚，“其实，我和青儿早在几千年前就是姐妹，那个时候，我们很要好。我叫做蓝瑟，她叫做青儿…”如今，潭女终于决定坦白一切，对自己的同伴，坦白曾经那些悲怆的过去，以及那些满目猩红的罪孽。

时光与空气仿佛在逐渐冻结，令人连呼吸都困难。

“其实，我并不是青儿的亲生姐姐，我是青儿父母，也就是爱神殿的主人捡来的孩子。可是头开始，我并不知道自己的身世，我在爱神殿与青儿生活的十分开心…直到某一天，我遇到了一个神秘老人。”

说到这，潭女顿了顿，看得出来她再次沉浸在了回忆中。

…

“铃铃铃…”

她循声望去，满目繁华中，一个神秘的算命老人映入她的眼帘。路边摆着一个小摊位，在这个闹市中毫不起眼，如果不是那串铃声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她是绝对注意不到的。神秘老人身穿斗篷头戴帽子，全身漆黑，姿态竟宛若死神。

她正觉得奇怪时，老人忽然抬起头直勾勾地盯着她。

然后，竟朝她招了招手。

那一霎，她感到周围的一切都黯然失色，世界变得沉寂无声，繁华的闹市中，只剩下她与那个神秘老人。也不知是怎么了，她忘记了妹妹还在等着自己，竟迈起脚步，径直朝他走去。

“孩子，我在你身上看到了不平凡的光芒。”

一走过去，神秘老人缓缓拉起她的手，摩挲着她的手背，用一种怪异的语调说出了如此一句话。她一愣，这才赫然回神，赶忙缩回了手。然而她没有逃离，只是抬起头望了望身旁的行人，奇怪的是，那些行人的目光只停留在她的身上，似乎谁也没有注意到神秘老人。

就好像，在别人看来，老人是不存在的。

就在她疑惑的时候，老人再次开口，语调仍旧怪异。

“如果觉得自己的人生遇到了威胁，除去这个威胁便是了。”

她愣住，心头一紧。

“孩子，你的身体中蕴藏着很大的力量。”

“什么意思？”

“你根本不是凡神，而是守护神。只是你的力量与记忆都被封印了，容颜也被改变了。你看似平庸，实则不凡。”老人淡淡地解释，却让她越听越糊涂，忽然老人神秘地一笑，笑容一如他的声音一般诡异，“记住，那对收养你的夫妇，不是你的恩人，而是你的仇人。”

…

从记忆中抽回思绪，潭女继续诉说，声音开始哽咽了。

不住地深呼吸，身子却依旧微微颤抖。

“老人告诉了我这些秘密，还唤醒了我被封印的力量与全部记忆。我的力量觉醒了，我才知道原来我是水神潭女，原来爱神殿夫妇是我的仇人。被猛然唤醒的我满心仇恨，就在那一天，我将青儿丢在闹市的街头，然后回家几乎屠杀了爱神殿所有人。”

“…”

那一霎，雪与神之焱一同愣住。

那两个与潭女出生在同一年代的人，听闻这段话都满脸的惊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