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的神色顿时警觉起来,又有几分惊惶,一边朝床边走去,再次唤了一声,“奴儿?”然而这次,依旧是一片死寂。雪终于焦急了起来,“奴儿?!”旋即一个箭步冲到了床边,借着月色,清楚地看到了上面空无一人。
雪大惊失色,几乎是本能一般伸手朝床上摸去。
床上还残存着她的体温,他眉头紧锁,却竭力淡然下来。
看来,她是刚起床不久。
为此,他转身径直朝不远处那扇大开的窗边走去。夜风微寒,灌进窗来吹乱了他额前几缕如雪的发丝。月光下他满面冰霜,凌厉而又绝杀,那一双幽黑而又深邃的眸子,迸出令人不寒而栗的精芒,直直刺向远方。
外面的夜色格外幽谧,幽谧之中,是一抹忽视不得的神秘。
雪攥紧了拳,忍不住冷冷地咒骂一声。
“该死。”
直觉告诉他,事情不简单。
他方才正是在聚精会神地搜寻着她的气息,却一无所获,她的气息消失了。然而雪沉着依旧,迈着大步径直朝门外走去,走廊上漆黑一片,他的身影却雪白得犹似泛着微光,远远望去,冰冷而又神圣。
翻遍整座陵城,他也要找到她。
那时的雪,虽焦急万分,表面上却只是沉着与淡漠。
他向来如此,若不是被逼到绝境,或是内心因为某些情绪变得格外脆弱,他是绝不会将内心的种种流于形色的。为此他的脚步沉稳而又冷静,然而在路过某一间寝室的时候,他还是惊动了寝室里的人。
“咿呀—”
雪刚走过去,身后便传来一声轻微的开门声。
他一怔,转身望去,一抹孤寂似月的身影旋即映入眼帘。
正是刚刚与他在楼顶,迎风互诉心事的月神。
“雪,怎么了?”
流玥虽然心事繁多,却还是恢复了常态,看得出来,雪虽然一如既往的冷静,脚步却难免还是有些纷乱,很显然是发生了什么令他慌乱焦急的事情。雪怔了怔,沉吟片刻,终究还是如实回答:
“奴儿不见了。”
流玥顿时大惊失色,“你说什么?!”
内心的悲痛顿时烟消云散,转眼被焦急所取代了。他大步走到雪的面前,紧紧凝视着他,追问道:“怎么会这样?”只见那个男子回过头去,不再望他,而是望着茫茫的黑暗,眼眸微阖。
“是我疏忽了,我不该把她一个人留在房间。”
他又一次没有保护好他的奴儿,令她陷入了危难的境地。
说到底,都是他的疏忽。
雪有些无奈又无力地叹了口气,一声轻微的叹息就这样随着夜风,被吹向未知的黑暗。然而,在身旁的男子开口之前,他率先再度道:“你去休息吧,我自己去找她就好。还有,不要惊动了众神。”
他一个人犯下的错,便一个人来承担。
然而接下来,流玥盯着雪故作沉着实则落寞的侧影,说出了一句令他错愕不已的话语。
“一个团队的力量,总比一个人的力量要强大得多。”
“…”
398:直觉
—
一雪一月,两人的身影同样的耀眼,气质却大不相同。
一个是冰冷而霸道,一个是温柔而孤寂。二人看似互不相容,可是联合起来,总是那般强大望起来坚不可摧。就像月说的,一个团队的力量,总比一个人要强大得多。更何况,这个团队中不只有他们两个人。
流玥紧盯着雪的侧影,只见那个男子错愕地回过头来,与他对视了一番。
二人都没再说话,就这样静静地对视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雪这才回过神来,竟绽放了一抹淡淡的却无比霸道的微笑。流玥的话,令他真正恢复了常态。他忽然就觉得,他的奴儿不会有事的,因为有这么多的人在记挂着她。
更何况,如今的她,也已不再是曾经那般弱小。
他不在的这一年里,她早已变强。
“好,大家分头去找。”
雪淡淡笑道,就这样,深更半夜,熟睡的众神陆续被二人叫醒。
本来大家都还迷糊着,可一听说小零失踪了,全部清醒过来再没了睡意。众神离开了酒楼,乘着月色商量好便分头行动了。雪一个人朝着北方去了,而巫索一个人朝着南方,剩下玉狄与神之焱,以及流玥与安影两拨,各自朝着东西方向去了。
那个女子的气息搜寻不到,他们只能这样分头去找。
幸好人多,各个方向都顾得过来。
北方,雪去的方向。
因是深更半夜的,白天再繁华的道路此刻也是冷清又寂寥。
月色铺满了整条路,苍白而又空茫。雪本来于空中掠走,可不知怎么,走着走着忽然停了下来。远远望去,仿佛一颗蓦然滴落的反光的墨点。夜色将他团团包裹,他微扬起头望了一眼夜空,难免感到沉重。
要怎么才能找到她?
不知上天能否给他一个,凭直觉找到她的机会…
夜风阵阵拂过,载着深秋的萧索与凉意,吹乱他一头如雪的发丝。
就在这时,他身形一闪,拐进了一条幽暗的小胡同中,身姿狂傲不羁。
仔细望去,还有一抹坚定。
与此同时,流玥与安影去的方向。
“月…”
安影伏在流玥的肩头,而流玥以一种常人难以比拟的速度掠走着,二人本一路无言,可不知是怎么了,安影忽而有些不安地打破了沉默,轻轻唤了他一声,他只淡淡地“嗯”了一声,掠走的速度丝毫不减。
“你是不是很担心?”
安影深呼吸一口,顶着疾风,有些艰难地问道。
虽然月一直在掩饰,表面上望起来一贯的儒雅孤寂,可他一眼就能看出来,其实他的内心分外焦急,看他隐隐颤抖而泛白的唇角就知道了。而且,他若不着急,怎会走得这么快?
他一定是急于找到零姐姐。
然而这样一个问题,却令流玥微微一怔。
他极速掠走的身影终于有了一瞬间的凝滞,速度稍稍减慢了,神情也有些恍惚。
就在安影狐疑的时候,他无奈笑了笑。
担心?
现在,他还有什么资格担心她?
他还如何面对她?
在得知了妻子的秘密后,在得知了那些尘封太久的真相后,他早已不知要如何面对她。面对这个,曾在他满心仇恨时拯救了他,又令他倾慕的女子。一边是自己的妻子,一边是那个叫做零的女子,他该怎么办?
因为心事过多,流玥的速度越来越慢,最终索性停了下来。
“月,你怎么了?”
他的肩头,安影终于忍不住,担忧地问了一句。
这样的月神,令他担忧。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他变得怪怪的。
竟有一种,心灰意冷,或者万念俱灰的意味。
“安影。”
然而流玥没有回答,片刻的沉默过后,只轻轻地叫了他一声。他怔了怔,很快点点头,“我在呢。”流玥从夜空中拾回了目光,这才继续道:“我们也分头去找吧,这样快些。不管结果如何,天亮之前在秘药堂曾在的地方会合。”
秘药堂虽已不复存在,但它曾在的地方,他们一直认得。
安影再次怔了怔,虽然满腹的狐疑,却什么也没再过问,只是轻轻地飞离了他的肩头,离开前,只留下一个“好”字。虽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但他知道,让月一个人静一静,也好。
飞离流玥的肩头,安影朝右边飞走了,身影本就微小,很快便消失在了夜色中。
流玥再次孤身一人,身影孤寂到令人心碎。
但他没有耽搁,很快也接着上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