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她再也忍不住放声痛哭。她不愿看到任何人死亡，不论那个人是谁。然而在视野一片朦胧之时，她的目光忽然被不远处一张淡和的身影吸引了去，认出了那正是刚刚她见过的那个被一箭穿心的女子。

她愣住了，眼泪在一种不适时的心境下蓦然而止。

那个女子也在哭泣，显得脆弱而又无助，她紧紧凝视着她，几乎是用尽了全力在回想着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想起来了，原来那个人就是她自己。

原来，她叫做小零，本是人类，却逃不过命运的安排，在这个神圣而又强大的世界，邂逅了一个叫做雪的男子。她本恨他，最终却爱上了他，爱到愿意为其付出一切。原来，方才死去的那个女子，叫做夜，曾是雪的恋人，也是她的仇人。

在魔界的海边消逝的那个女子，叫做魅怜，是神界王子神之焱的至爱。

因为记忆开始复苏，她想起了更多。

爱神青儿的死，公主神之淼的死，以及后来，雪神的死。

这些，她都真真切切地想了起来。

这一次，她不再是局外人。

她是当局者，经历了全部。

因为回忆而使得头脑一阵绞痛的小零，在深夜最寂静的时分，终于从噩梦中惊醒。一下子想起太多的死亡与别离，她惊醒的一瞬间便腾地坐了起来。明明是睁大了眼睛，可夜色还是潮水一般肆意漫延着。

她不自觉蜷起身子，裹紧了被子。

手指一触碰到自己的身子，她这才惊觉，原来全身早已被冷汗浸湿。

她承认，这样的梦境令她惶恐，甚至崩溃。

然而她竭力镇定下来，一边甩甩头，一边紧紧抱住膝盖，想在黑暗中汲取一丝丝的安全感。长长呼出一口气，她的思绪这才勉强从梦境中回归现实。

然而黑暗中，她猛然察觉到了什么，惊惶地朝一旁望了过去。

眼睛已适应了黑暗，她看到，身旁空空如也。

“雪？！”

394：妻与挚友（上）

—

初夜。

雪听着怀中女子均匀的呼吸声，却怎么也睡不着。

那种不祥的感觉愈发强烈了，他为此已无法入眠。他总觉得，今晚的夜色格外不祥。因为实在睡不着，他决定起身去外面吹吹风，便轻轻放开了小零，令她脱离自己的怀抱，旋即帮她盖好了被子。

他只添了一件外套便下床，推门走了出去。

回头最后望了一眼床上沉睡的女子，他这才放下心来，轻轻关上门离去了。

这就是雪神的大意，他不该因为失眠，将心爱的女子独自留在房中。

楼顶，夜风吹得不急不缓。

丝丝寒意却乘着夜风沁入全身每一个毛孔，雪不觉望了一眼头顶的月光，清冷、皎洁，再次朝前方望去时，一抹银灰色的剪影旋即映入眼帘。他丝毫的错愕都没有，静静地朝那个眺望着远方的男子走去。

夜深人静时，夜风微拂的楼顶似乎是所有失眠者的选择。

似乎每个失眠的人都会选择来这里吹吹风，望着那深远无际的夜色，乞求在寂静中汲取一丝睡意。

雪走到他的身边，仍旧什么话也没说。

流玥这才注意到他，有些错愕，明显没想到雪竟然会出现在这里。

“还不睡？”

没想到，雪神竟也失眠了。简单一句问语，倒是听不出几丝讶异之感，他重新眺望起夜空，远远望去，浓重的夜色掩盖不住那满身似月的孤寂。他是明月的宠儿，亦是暗夜的弃子。

“你不也是。”

雪也眺望着远方，面色不改，一贯的淡漠。

谁知紧接着，他再次捕捉到了那抹杀气，神色一凝。

头脑飞速运转起来，他的眸子在夜下迸出警觉的精芒。

他至今记得，他第一次见到月神时，就从他的身上敏锐地捕捉到了杀气。这个男子背景不简单，他从第一次见到他起，就得出了这样的结论。为此他从很早就开始提防着这个男子，无数次对他运用读心术。只是，每一次他都会运用反读心术来应对他的洞察。

在这支团队中，他是唯一一个他至今都没有看透的人。

他究竟是谁，来自哪里，又将去往何方？

他有着怎样的身世，怎样的背景，又有着怎样的经历？

他虽从不过问，但并不代表他漠不关心，也许今晚，是时候一探究竟了。雪向来是个直接的人，一旦决定了，便不会犹豫更不会闪躲。为此，他终于开口问道：“月，为何我总是感觉，你不简单？”

他说的明了却又模糊，仍旧望着夜空，眸中泛着深不可测的精芒。

流玥怔了怔，似是一时没反应过来，这个问题背后的真实用意。

可他毕竟是实力高强的守护神，片刻的惊愕过后便是了然。

“难道这就是你失眠的原因？”

一贯温雅地笑了笑，他故作玩味地反问，显然并不想深究那个话题。

“当然不是，我也是偶然在这里碰到你。”雪仍旧眺望着夜空，面色不改，似早已料到了流玥的反应。陵城还算繁华，即便是深夜了，借着月光依稀可辨眼下这座沉睡的城市，在黎明苏醒时会是如何的蓬勃。

如他所说，这次谈话纯属巧合。

流玥不再说话，唇角的笑意渐渐收敛。

雪也不再说什么，似在等待着他自己下定决心坦白，或是组织好语言讲述自己的故事，总之他的沉默带有某种压迫感，并非同伴之间会令人心安的那种沉默。为此不一会儿，流玥终于开口了。

“偶尔我也会觉得你不简单，这没什么奇怪。”

口吻一贯的儒雅，他微微垂下目光，显得却有些神秘。

他自然知道雪的真实用意是什么，就是让他坦白自己的背景与过去，好让他了解自己。

可是，他不想。

不是他的过去太复杂，只是他早已决定忘记，便不愿再提起。

然而雪已然决定一探究竟，便不会轻易罢手。根本不给他再逃避的余地，他直接警觉又肃然地道，“我总能在你的身上，感受到杀气。”终于这次，他扭过头来，紧紧凝视着流玥。

流玥愣了愣，回头与他对视，神色不再一味的孤寂。

他终于意识到了，原来眼前这个强大又狂傲的男子，已经决定不再无视他的神秘与危险。他终于意识到了，也许到了一切都该挑明的时刻。呵，已经没有逃避的余地了么？雪神的探究，果真是毫不留情啊。

他自嘲地笑了笑，神情却隐隐悲壮，似已下定了什么决心。

扭过头来，他继续眺望起远方，目光却开始闪烁。

雪也不再望他，只听他的声音缓缓传了过来，在寂静的深夜犹如月下的细语。

“我曾有过一个妻子…”

他在叙述自己的过去时，说出的第一句话便叫雪一惊。

可不管身旁的男子作何反应，流玥犹自叙述着，旁若无人，“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感情非常好…”雪回过头去，清楚地望到月光下，他的眼角泛起了阵阵泪光。那双如星似月的眸子，还是第一次，不那么孤寂。

望着这样的月神，他竟罕见地动容起来。

然而他竭力保持着淡然，再度扭过头来，只静静地听着他的诉说。

“我们从很小起，就定下了一生的誓言。在我的生命中，她曾是我的全部，我爱她的一切…”流玥淡淡地叙述着，声音显得孤寂而又遥远。一双星眸却愈发明亮，果真如星光一般璀璨。

不论过了多久，不论发生了什么，他都会毫不犹豫承认对妻子的爱。

只因，她是他的妻。

395：妻与挚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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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秋时节，微风不冷不热，温度宜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