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啦，你们放心吧，我是不会给大家添麻烦的。”不过，不能变回人形，这滋味不好受啊…他已经习惯了以人的形态生活，比如吃饭时，已经习惯了与众神吃同样的食物。

如今他这个模样，还如何跟众神一起吃饭。

唉。

想着，安影叹了第三口气，望起来甚是郁闷。

不知是怎么了，小零忽然有些不安地望了他一眼，沉吟片刻，问出了这样一个问题：“不过，你总不能一直不变回人形吧？”口吻听起来有些紧张，又有些小心翼翼的。

“什么意思？”

为此安影怔了怔，不解地问道。

“如今你已经回到陵城了，这里不是你的家么，你应该会像忆与冰一样，离队留在家里吧？既然如此，你总不能一直这样，早晚有一天你要变回神医安影。”

微微垂下目光，小零盯着桌面，神情竟有些倔强。

原来，她以为他会像是忆与冰一样，在回到故乡后便要离队不再上路。原来，她是因为这个才会不安，才会紧张。不过有着这个疑虑的人，并不只她一个。除了流玥，众神几乎全都以为安影会留在陵城。

流玥与安影双双有些错愕，最先反应过来的是流玥。

他温雅笑了笑，望了一眼肩上的天堂鸟，似是希望他亲自跟他们解释。

安影这才反应过来，虽看不清什么表情，听声音却甚是爽朗。

“谁说我要留在这里？”

小零愣了愣，猛地抬起头来望向那张华丽的身影，“你说什么？”

她显然不太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是说，我不会留在这里的，我还要跟着你们回去拯救神王呢！”安影的口吻除了爽朗便是理所应当，就好像不论发生了什么，都会跟着众神走到最后。这样的话语，令人格外心安。可他并未道破自己的真实想法，也就是等一切都结束，回到冰城去寻找自己的亲人与同伴，然后留在那里。

他怕说出来后，心思敏锐又重情重义的零姐姐又会难过。

这样的话，留到真正要分别的时刻再说也不迟吧？

“真的么？”

似是还不放心，小零忍不住又问了一遍。她承认，就在刚刚她还不安着紧张着，生怕又有一个同伴要跟自己分离。

可现在，她无比心安，无比欣慰。

“当然是真的咯，我什么时候骗过零姐姐？”

安影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回答，为了配合自己的话，还使劲扑扇了几下翅膀。

小零扑哧一声忍不住笑了出来，笑得毫无保留。如今雪回来了，而这场征程也已结束，他们的任务又即将完成，她对现状很满足。她不愿再伪装自己，褪下伪装的她，笑容真得纯粹。匆忙的时光，冷漠的世界，她也不知自己究竟是变得坚强了，还是变得更懦弱了。

她只知道，她对现状很满足。

经历过太多别离的她，很满足这现世中仅存的温暖。

众神望着她的笑容，不自觉都怔了怔。她虽然成神才短短两年多，实力也不是最强，可她渐渐早已成为这个团队中的核心人物。她淡和如黎明的身影，已渐渐能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月神早就说过，总有一天，这个女子会谱写传奇。

然而那时的流玥望着她，却暗自叹了口气。

等一切都结束，他们也要分离了。

不知到时，这个女子会不会悲伤。会不会，在某个月光皎洁的夜晚，想起曾经与他相处的时光，会不会，有那么一点点惆怅。

那时的众神各怀心事，谁也不知道—

今夜注定又是一个不眠之夜。

雪神的感觉没有错，冥冥之中，在众神的身边确实潜伏着致命的威胁。他虽然早就察觉到了，却还是大意了。

只能说，巫齐的阴险不容置疑。

393：梦中的回忆

—

深夜。

因为赶路劳累的缘故，晚饭过后众神就回到各自的寝室休憩了。雪与小零一间寝室，自从他那次逝去后，她已经很久没有枕着他温暖的臂弯入睡。本该无比安心的她，谁知却做了一个噩梦。

梦中的场景，似乎是魔界的海边。

蔚蓝的大海上，却充斥着死亡的黑暗与沉寂。

海边不远处，是一片狼藉的战场，仿佛刚刚进行过一场激烈的战斗。而战场中央，一对恋人紧紧相拥。男子金发碧眼，望起来高贵而又耀眼，此刻却满身的悲怆。女子同样也是金发，只是此刻已被鲜血染红，在阳光下悲怆得刺目。

仔细看，女子似乎已没有了生息。

梦境中，她像是局外人一般站在边缘，冷眼旁观着这一切，一颗心却是炽热地灼痛。这时，她在一片茂盛的草丛中望见了一张熟悉的身影，远远望去，那张身影淡和犹似黎明。她望着她，有股莫名的熟悉感，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她究竟是谁。

战场中央传来金发男子的恸哭声，忽然唤回了她的思绪。

她闻声望去，只见男子跪倒在地，怀中的人已然殒命。

她清楚地看到了女子胸前，那块殷红的伤痕，暗自感慨，那样的伤一定很痛，不自觉地缓缓抬起手来，捂住了自己的胸口，想象着自己的胸膛被贯穿的感觉。那样的惨烈，那样的悲痛，令她生生打了个冷颤。

她不知道，其实很快，就轮到她自己了。

不知过了多久，她的目光被一张雪白的身影吸引了去。

那个身影一直站在最边缘，方才她没有注意到，此刻乍一见，一股满足感在心底油然而生。就好像，她找这个人已找了太久。那人小心翼翼地迈着脚步，方向正是草丛中那个淡和的女子在的地方。

可是，就在那时，意外发生了。

不知从哪飞出一支箭，直直刺向了男子的心窝。

她还震惊地愣在原地的时候，草丛中已窜出了一个人毫不犹豫挡在了男子的身前。

紧接着，肉体被利器贯穿的声响穿透了她的耳膜。

“呲！—”

这样的声响，令她的灵魂都在打颤。

她紧紧揪住自己胸前的衣襟，痛苦不堪，仿佛那支箭，一并贯穿了她的胸膛。她这才知道，原来，被箭刺穿远远比匕首来的要痛。原来，那个淡和如黎明的女子，比那个金发女子更痛。

可直到后来，她才知道，原来更痛的，是被利剑贯穿。

她痛得近乎昏厥，好不容易清醒的时候，眼前早已换了光景。

这一次，是一片无暇又冰寒的纯白。

头顶大雪纷纷飘落，她望着苍白的天空在雪花的映衬下，显得诗意而唯美，却再一次嗅到了悲伤，嗅到了绝望，以及死亡。那时的她仍旧站在最边缘，谁也看不到的地方，像是局外人，怀着一颗炽热的心却冷眼旁观着一切。

她抬起手来，抚了下自己的胸膛。

已经不痛了，仿佛昏厥前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她的注意力这才集中在不远处发生的一切，好似一场战斗刚刚结束，不同于刚刚那次，这一次没有满地的狼藉，只有漫天飞舞的大雪，冰冻了鲜血最初的温热。她在满地的纯白中，望到了大片晕染的猩红。

也再一次，望到了那张雪白的身影。

远远望去，他仿佛与漫天的大雪融为了一体。

而在他的对面，是一张漆黑似夜的身影。

虽离得很远，可她还是看清了，那个女子的气质有种宁死不屈的孤傲。雪下，她像是已然觉醒的暗夜，可她的胸膛赫然贯穿着一把利剑。她认出来了，那是某位守护神的武器，是神界有名的宝剑。

她抬起手来，再次抚摸着自己的胸膛，一阵剧痛顿时席卷了她。

就好像，她也被那把宝剑刺穿了。

直到那一刻她才惊觉，原来，这才是最痛的。

这才是最痛的感悟，这才是最惨烈最悲怆的消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