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愣了一愣，柔声问道，随即一个大步上前，牵起了那个女子的手。小零本苍白的面上一下子绽出一抹惊喜的红晕，“没你，睡不着。”配合这样一句话，她又难得俏皮地笑了笑。

空气中的凝重，就这样瞬间消散了。

握住她的那双大手微微收紧了些，似在回应她，她却瞥到他的侧脸依旧凝重得显得阴沉，笑容顿时僵在唇角。夜色肆无忌惮地弥漫着，她的心忽然隐隐作起痛来，一幅殷红的画面渐渐在脑海中浮现了出来，那个女子悬浮在那片殷红中，甚至一头银色的发丝都被血水染成了淡红色，伴随着海底特有的光晕随波摇曳。

“主子…”

两人肩并肩才刚朝下走了两步，她轻轻叫住了他，口吻显得有些不安。

雪愣了愣，借着微弱的雪光望到她苍白的面孔，不免担忧起来。

“奴儿，怎么了？”

“阿淼的死…会令你难过么？”

小零紧紧凝视着那张冰寒俊逸的容颜，问出如此一个问题，目光不安却又倔强。

“…”

雪再次愣了愣，这次持续得稍久，似是没想到她会问这种问题，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直到她愈发不安，眸光愈发明亮时，他才安慰似的笑了起来，稍稍握紧了她的手，点了点头，说出这样一句话：“当然，她是我们的同伴。”

这次，换作小零愣住。

同伴，只是同伴么？

可为什么阿淼割破自己的手腕，选择血祭大海时，她在她的目光中，捕捉到了那抹强烈的不舍？那对着身旁这个男子，强烈的不舍？直到那时她才知道，原来他在阿淼心中，不仅仅是同伴。

同伴的死本就令她伤心难耐，更何况又洞悉了同伴的秘密，她更加觉得苍凉。

她终于理解了那一晚，那已恍若隔世的一晚，那个女子曾问过她，是不是和雪在一起了。她记得很清楚，那时的阿淼欲言又止，似是想说什么却又忍住了。

她想，阿淼早就喜欢上雪了吧，或许比青儿都早。

“奴儿，不哭。”

不知愣了多久，直到那个男子一句轻柔的话语，她这才回过神来，发觉眼前的景象无比朦胧。趁眼中的液体滑落之前，赶忙深呼吸一口，眨了眨眸子，待雾气眨去，她这才点了点头，倔强地笑了笑。

“嗯，我不哭。”

她果真忍住了没哭，纵使再悲伤，也倔强依旧。

那个男子这才放下心来，握紧了她的手，牵着她继续朝下走去。她忍不住抬头望了一眼天际的方向，目光有着难掩的忧伤与感激。

阿淼，谢谢你…

谢谢你曾经的祝福…

在那里，也请你幸福…

377：佩怜的背叛？

—

不眠之夜，后半夜。

那天的夜黑得并不纯粹，却像是曾经无数个夜晚那样，因为某种注定的机遇，成为一个不眠之夜。自雪和小零下来后不久，神之焱也下来了。大殿中很是静谧，除了风声，就只有众神均匀的呼吸声。

其实谁也没有睡着，大家有着不尽相同的心事，却在深夜时分同样辗转难眠。

神之焱静静地躺在最边上，一点声响也没有发出，如果不是他身上散发着凛冽的雪香气息，大概谁也不能知道他回来了。仍旧是一片静谧，众神保持无言，很快，这里重新被寂静与黑暗所吞没。

然而，就在这时，一声凄厉婉转的鸟鸣忽然炸响开来。

凄厉的，寂寞的，特属于寂墨鸟的叫声。

“怎么了？！”

众神猛地都坐起了身子，神之焱刚刚躺好一点睡意也没有，这会儿第一个叫道。雪立刻也反应过来，二话不说起身，迈着大步朝殿门口走去，只丢下一句：“走，去看看。”紧接着是小零利落地起身追了上去，众神陆续也都爬了起来，紧随其后。

方才那阵叫声充满了惊惶，很显然，是寂墨鸟受到了什么惊吓。

也许只是普通的同伴相争，也许又是一次外来者入侵，只是从声音传来的方向判断，意外应该是发生在冰城出口的，出口…那么八成是外来者入侵。众神谁也没了睡意，走出大殿来到大街上，冷风一吹都无比清醒。

事实证明，他们的猜想没有错。

赶到的时候，几只庞大似凤凰的寂墨鸟正盘旋在上空，漆黑的身躯犹似夜幕，作势将星月的光芒都要吞噬了一般。只是，众神还是看清了，不远处依稀伫立着一张身影。没有光芒从天上洒下，但还是依稀可辨，那张身影有着谜一般的性感，看不出来是在面对着他们还是背对着。

漆黑的夜，凛冽的冰雪，众神愣愣地望着那张身影。

雪仍在下，好似暗夜的泪花，将视线中的一切晕染似画。

那个人…真的像极了魅怜。

就在这时，那人忽然腾空掠起，朝着前方跑去。

不，说是前方，不如说是下方。

神界出口的另一边，其实是一片悬崖。

也就是说，要离开冰城，只能是跳下悬崖。在那人跳下后，众神仍旧在出神，只有雪一人反应了过来，身影腾空掠起的那一刻，头顶赫然洒下一束月光，照耀在身影上面，雪清楚地看到了，那个女子有着一头漆黑的鬈发，背影干练又性感。

是佩怜？！

“追上去！”

丢下一句话，他立刻追了上去。

崖边，众神做好准备，陆续跳了下去。

下坠的过程中，刺骨的寒风仿佛贯穿了全身每一个毛孔，小零甚至以为她要被寒风千刀万剐了。痛，是真的痛。然而这股痛感，并不能打消她心底的疑虑。

如果刚刚她没有看错，那个入侵者是佩怜，也就是魅怜的姐姐，是阿凝从巫索禁地旁的地狱中，一并救回的。

雪曾对众神介绍过她，并且也说过，她不是众神的敌人。

甚至可以说，她是众神的同伴。

可如今，她为何要入侵神界呢？还有，方才她为何逃跑呢？如果真要逃跑，趁众神赶来之前逃跑不是更好么？还是因为她知道，她斗不过众神，所以暂且放下手头的任务，转身逃跑？

如果她真的背叛众神，投靠了魔界，她深夜入侵神界，一定是有任务在身的。

那么，究竟是什么任务？

而她，有没有完成？

仔细想想，自他们发觉寂墨鸟异常，再赶来这里，前后不过几分钟，她理应是来不及做什么的。也就是说，她还没有完成那所谓的任务，对神界造成什么威胁。如今的神界，尚是安全的。

这就足够了…

凝神想了许久，小零终于默叹一声，暂且放下心来。

下坠的过程不知持续了多久，众神好不容易落了地，都还没来得及喘匀了气，一股雪香气息便扑面而来。原来，他们已经到达了人界。借着微弱的亮光，众神注意到眼前的景象正是神灵雪山。

这里并不属于神界，同样不属于人界，只能算是连接两个世界的阶梯。

而此地荒无人烟，正适合了结一切。

小零走到雪的身边，轻轻拽住了他的衣角。

雪回过头来，望着她绝丽倾世的容颜，那般温柔地一笑，握住了她的手。他站在漫天纷飞的大雪下，散发着一股不真实的凉，像是白茫茫的光，照亮这个不眠之夜，小零顿时无比安心。

“呵呵呵。”

一片沉寂之时，自不远处忽然传来一阵轻蔑的笑声。

众神一下便听出来了，那是魔王天渐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