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最了解她的人，流玥一听，却敏锐地捕捉到了口吻中一抹倔强，心知她的内心此刻并不平静，无奈地叹了口气。不等其他人说话，他率先开口，为她解释道：“零儿，当签署方任意一方死于非命时，契约会自动失效。

“…”

小零猛地抬起头来，满脸惊愕地望向他。

雪殒命了…也就是说，早在一年前，契约就自动失效了？

“怎么会这样？那这个契约究竟哪里神圣了？！”

小零紧紧攥住双拳，这才忍住了要拍案而起的冲动。她也说不清自己此刻的心情究竟是什么，是悲伤，是愤怒，她只知道，自己的胸腔内有什么东西在翻腾着，令她浑身的血液都沸腾了起来。

“如果这样也行，那么签署过后再杀死对方就可以了，这个契约根本什么约束作用都起不到。”

她竭力保持着镇定，却感到大脑嗡嗡作响，思绪乱作一团。

那么，那胆战心惊的一夜，对于她来说，究竟算什么？

这时，忆耐听的嗓音传了过来，颇有劝慰的意味。

“小零，不是这样的，刚刚月的说法是死于非命，被签署方有意谋害自然并不算在内。神魔契约向来神圣，要真如你所说，这天下不早该大乱了？”可这样一段话丝毫的劝慰作用都没起到，小零仍旧感到胸腔内的怒火在熊熊燃烧着。

天下大乱？

难道如今这天下，就安定么？

在她的眼里，由五个世界组成的这个天下，俨然就是一个乱世。

否则他们守护神，何苦活得那么辛酸那么无奈？

小零大口深呼吸了下，忍下这股没来由的邪火，缓缓抬起头来，将目光一一扫过众神的面孔，在清晨时分安静的咖啡屋里，冷笑着说出了这样一段话：“或许对于我们来说，这就是马忧莲的终极考验了，不论是马忧莲的考验，还是魔王的阴谋，这一切都该了结了。”

她的语调很淡，口吻却充满了压迫感，俨然一副众神之神般逼人的气魄。

同是鲛人海，同是魔王的阴谋，这一次，她定然不会再懦弱，再退缩。

佛挡杀佛，魔挡杀魔。

这一切，早该了结了。

“你们有没有看清，那个入侵者是谁？”

在小零丢下那段话出去透气后，众神都安静了下来，最终是流玥开口，问出了这样一个问题。众神望着忆和冰，也都点了点头，等待着他们的回答。那二人并未说话，而是在众神的注视下，神秘肃然地对了下眼神。

“说到这，我还想问你们，潭女怎么了，为何离队？”

片刻的沉默，忆神反问了一个问题。

众神一齐怔住，不晓得他为何忽然问这个，谁也不知该如何作答。

最终回答他的，是玉狄，那个最了解潭女的人，“她背叛了我们，如今，已投靠了魔界。”他如实回答，简单一句话便挑明了那个女子如今的立场，却并未解释她究竟为何会背叛他们。

这次，换做忆与冰怔了怔。

只是他们很快反应过来，一齐点了点头。

忆喝了一口柠檬水，道：“这就难怪了，我敢保证，那个入侵者就是潭女。”他的神色与口吻非常坚定，因为他和冰都清清楚楚地看到了，那个入侵者体态轻盈，身着一袭浅蓝色长裙，身上散发着令他们熟悉又陌生的气息。

熟悉是因为她曾是众神的同伴，陌生大概就是因为，她如今已投靠了魔界。

真是世事难料，只是他们并未追问她为何会背叛众神。

众神一齐愣了愣，却很快都反应过来。

不知怎的，谁也没有太惊讶。

就好像，大家早都意料到了一样。

真的是潭女，也就是说，果真又是一次魔王的阴谋。如今她已投靠了魔界，她的行动，一定都是听由魔王的指挥。入侵神界，袭击寂墨鸟，或许只是魔王命令她来警告众神—如今，他要再度行动了。

看来，大家都按捺不住了。

流玥想到这，温雅的神情顿时凝重起来。

果真是动荡的时代啊…

360：回家？

—

清晨时分，众神的早饭就在咖啡屋里解决了。

有的吃着三明治，有的吃着蛋糕。

咖啡屋虽然不大，菜单上的品种倒很齐全，众神竟都找到了合自己口味的食物。小零回来的时候，桌上正一片和谐温馨的氛围。她默默地回到座位上坐好，方才明明喝了一大杯美式，这会儿却一点食欲也没有，什么也不想吃。

安影见她回来了，刚想把自己的草莓蛋糕推给她尝一尝，她的声音率先传了过来，“各位，你们也知道的，我以前是个普通人类，这个城市正好就是我的家乡，在去鲛人海以前，我想先回家看一看。”

众神陆续都停下了进食的动作，错愕地望着小零。

她故作若无其事地笑了笑，继续道：

“你们吃完了饭可以在这里坐坐，或者干脆先去鲛人海也行，我回家看一看，大概傍晚就会赶去与你们会合。”还在冰城时，她之所以提议众神先来一趟K市，正是想回家看一看。她已经两年没有回去了，虽然那里并不值得思念，但她还是忍不住想回去看一看。

一天，一天而已。

天黑之前，她定会离开，准时与众神会合。

众神皆很错愕，尤其是神之焱和流玥。

神之焱是因为知道小零是个孤儿，亲人只有姑姑一家人，对她并不好，他和雪曾亲眼目睹过她的姑姑是如何虐待她的。流玥则是因为，他忽然想起了，他曾经让她姑姑坐了牢，或者破了产，虽然后来没再关注过她们一家人，但可以肯定的是，如今那个家庭一定不会再像从前一样。

也许早已破败。

既然如此，她回去岂不是徒增烦恼？

可是，他又不知如何阻挠她。

于是想了想，他温柔一笑，索性提议道：

“我们陪你一起去吧，如今人界一切太平，短时间内魔王应该不会行动才对。我们陪你回家看一看，也好。”这样，他们也好放心。虽然如今她已经变得很强，但一个人行动终究还是不保险。

魔王尚未行动，他们晚一会儿去鲛人海，想必没什么大碍。

听闻这样的提议，众神皆附和地点了点头。

忆和煦一笑，声音那般耐听。

“月说的没错，更何况，只是陪你回家看一看，耽误不了多长时间。”

紧接着，是安影附和：“就是就是，零姐姐你就让我们陪着你嘛！”似是没怎么来过人间，安影对人间的一切都很新鲜，一听能跟着小零回家看一看，自然是亢奋得不行，已经快坐不住了。

听众神你一言我一语，都想要陪着自己回家，小零一时有些恍惚。

其实那个家，她自己都不确定究竟还有没有回去的必要。

只是，实在不忍拒绝他们，她终究还是点了点头。

目光扫过那一张张期盼的面孔，她嫣然一笑。

“那好吧。”

晌午时分，众神到了云丽餐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