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新夜神已经一无所有,她与夜的目的达到了,她是时候离去了。即便是留下来,恐怕众神也不会再信任她。白天,就是她劝众神上街买东西的,可以说,是她将他们骗走,才给了夜加害小零的机会。
她知道,月神早就怀疑她。
等小零醒来,恐怕他第一时间便要来找她讨个说法,到时再想脱身可就难了。
她必须趁小零还没醒,众神的注意力还都集中在小零身上时,先逃一步。
而夜深人静时,自然是最好的时机。
本以为可以顺利脱身了,谁知走到那片荒郊野外时,某张刚毅的剪影忽然拦住了她的去路。那天的夜晚并不漆黑,月光皎洁如水,第一次将这片荒郊野外照耀得不再森然可怖。只是她看到,男子的神色,罕见的肃杀。
“你要去哪?”
玉狄冷冰冰地开口,满是质问的意味。
他认为,是时候与她挑明一切了。
“我要离开,我不愿再呆在这支团队中。”潭女却丝毫的畏惧都没有,似是猜到了他想要与她挑明一切,反倒不再伪装,连借口都懒得再找,也是冷冰冰地回答。
“因为做了太多对不起小零的事?”
玉狄也毫不犹豫,眉角一挑说出了这样一句话,那道淡淡的伤疤在月光下散发着逼人的寒光。话音未落,狭长的眸子也迸出绝杀的光芒。他曾经想过,也许一切都是他多虑了。他甚至天真地以为,这个女子会自己想通的。
他给过她机会,而且不止一次。
可谁知,她竟丝毫没有收敛,反而变本加厉。
这次,她终于犯下不可泯灭的罪过,令他再无法忍耐。
那是主子的孩子,那是已逝去的主子的孩子!
她和夜怎么忍心害她流产?!
怎么忍心?!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潭女微微怔住了,并非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只是在面对他的质问时,本能般地回击,好似想保住那仅存的一丝尊严。
“你心里明白,你和夜,不早就串通好要加害小零了么,如今终于得逞了。不,早在几个月前,你就得逞了,只是那个时候出了些意外。”既已决定挑明一切,玉狄自然不会再隐忍,冷冷一段话回荡在天地,只剩下了绝杀之意。
甚至还有几分,嘲讽。
潭女却再次一怔,这次是真的错愕,清冷的眸子微微眯起,问道:
“这又是什么意思?”
他是怎么知道她与夜联盟加害小零的,他口中的几个月前,是哪一次?
意外又是指什么?
玉狄冷冷一笑,“几个月前,不是你劝她去魔界的么?”所以才会发生后面那些事,如果那次众神没有及时赶到魔界,小零必死无疑。这就是她的目的吧,他早就开始怀疑了。他们可是多少年的老搭档兼挚友了,她的改变他都敏锐地看在眼里。
潭女,你究竟为何会变成这样?
从前的你虽然清冷,却是心地善良,至少不会加害自己的同伴。
如今你怎会变得这般阴险狠毒?
潭女自然没想到原来这个男子早就看透了一切,一时说不出话来,神色变得愈发复杂。也不知过了多久,远远望去,这片荒郊野外只有荒芜与死寂。一片死寂中,潭女竟开口轻笑了几声,抬起头对上男子肃杀的目光。
“竟然都被你发现了,不愧是我的好挚友。”
说到后半句话,笑容不易察觉变得苦涩。
玉狄却敏锐地捕捉到了,一霎间眸底淌过一丝不忍,却冰冷依旧。
“为什么,你会变成这样?”
片刻的沉默,他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神色除了绝杀,隐约还有几分不解与惋惜。见她冷笑不语,他抱着一丝幻想,又问:“是不是夜威胁你?”他天真地幻想,她变成这样,都是受到夜的挑唆或威胁,并非出于本意。
他天真地以为,她可以一直是他的挚友。
不论发生什么,他们都可以默契依旧。
潭女却毫不犹豫打破他的幻想,“不,这一切都是我的本意。我早就决定,要除掉她。”潭女摇了摇头,冷笑着,不假思索说出这样一句话。口中的她,自然是指小零。皎洁的月光下,她的身影明明散发着光芒,却黑暗得彻底。
这次,换成玉狄错愕着无言。
不是她的话令他震惊,他震惊仅仅是因为,她竟会毫不犹豫说出那种话来。
他看到眼前那张清冷依旧的身影,竟恍觉看到了恶魔。
“为什么?”
349:挚友决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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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
好不容易回过神来,玉狄追问道。
潭女仰起头来,毫无畏惧对上他绝杀的目光,轻声开口,只一句话:“她害死了青儿。”她的神色也变得绝杀起来,绝杀之中,却又是悲伤与绝望。
她要为青儿报仇。
玉狄再次一怔,随即了然。
果然,她对这件事还是耿耿于怀,她还是放不下死去的青儿。
可是,这一切都不关那个女子的事啊,是世事无常。青儿的死,他坚信小零也十分悲痛。他甚至相信,假如那一天的境况那两个人对调一下,是青儿身陷危机命悬一线了,那个勇敢的女子也会奋不顾身冲上去救自己的同伴。
他坚信,小零一定也会这样做。
青儿的死不是任何人的错,只能说世事无常,是命运太残忍太强大。
可是潭女,难道你要认输了么?
“你为什么还没想通,青儿的死不是任何人的错。”
“怎么不是,就是她的错!”潭女忽然激动起来,一把反驳回去,“总有一天,我一定要除掉她,为青儿报仇!如果你真的是我的挚友,就不要管我!”一段话吼完,喘息已经不稳,神情却是彻底的狠戾。
就好像,即便是付出性命,她也要除掉那个女子。
玉狄似被一时镇住了,或纯粹是吓到了。
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潭女,然而他很快回过神来,长臂一挥,转眼间已召出了武器紧紧握在手中,皎洁的月色下,剑上反射着寒光,连同他眼角那道淡淡的疤痕,一并散发着绝杀之气。
似是已经无话可说,他现在只想了结这一切。
然而提剑冲上去之前,他还是压低嗓音冷冷道:
“你害她流产,这是无法饶恕的罪过。”
在寝室中看到那惨烈的一幕时,他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心抽搅般地一痛。为那个女子的悲伤,为那个女子的痛而痛。痛苦过后便是一阵愤怒席卷而来,他知道,这一切都是潭女做的。
直到此刻,再也无法压抑满腔的怒火。
也许今晚,一切都要了结。
潭女,你犯下太多的罪过,必须要为此付出代价。
为了她,更为了死去的主子,他必须要让她付出代价。
“害她流产的,明明是夜。”谁知,面对如此绝杀的已经召出武器来的玉狄,潭女却仍是毫无畏惧,不闪也不躲,反而挑衅般地狡辩了一句。玉狄最擅长的是暗杀,长剑并非他最擅长的武器,他们若真的交起手来,他未必就能胜得过她。
更何况,他们可是千年搭档,对彼此的进攻方式都很了解,她自然会躲,他能不能伤得了她都是一回事。
众神之中,她唯一忌惮的人只有月神。
只要站在对面的不是月神,怎么都好说。
男子忽然上前了一步,她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本以为他要进攻了,谁知却是一把板住了她的肩膀,眼眶通红,“如果不是你引走我们,她怎会有机会将安胎药调换,害她喝下堕胎药,说白了,还不都是你的错。”
他的力气很大,潭女感到肩上传来阵阵痛意。
好不容易压抑的情绪被这痛意翻搅了出来,再次爆发了。
“对,这一切都是我做的!”
一句怒吼,她的双眸也通红了,仿佛不知何时就会流下两行血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