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潭女错愕地一怔，又补充道：“谢谢你告诉了我这件事。”准确地说是，谢谢你没有像众神那样欺瞒我。潭女自然领悟了她的言外之意，先是说出一句：“不客气，这是我应该做的。”神色更加不解，想了想，又问道：

“难道，你不怪众神欺瞒你么？”

目光一沉，小零望着桌面，沉吟片刻，轻轻摇了摇头。

“不怪，我知道，他们都是为我好，我理解他们。”一顿，又抬起头望着眼前那个清冷的女子，再次浅浅一笑。

“当然，我也理解你。”

所以，我不怪任何人。

怪只怪，世事无常。

当然头开始，她是怪过众神的，怪他们联起手来欺瞒她。可是，在得知自己怀有身孕后，她冷静下来，决心坚强地活下去，也便想通了。众神这么做，都是为她好啊。她应该理解他们，心存感激。

潭女怔了许久。

紧紧凝视着那张绝丽的容颜，她的神色复杂到了极点。

为什么这个女子，那么善良，善良得叫她只想报复？

表面上，她却淡然一笑，“那我先去睡了，晚安。”简单道了句晚安，她便站起身朝门口走去，临走前留下一句：“你也早些睡吧，还怀有身孕呢。”说着，“咿呀—”一声，她的身影消失在门后。

室内凄清的黑暗中，小零淡然一笑，笑中却苦涩。

白天安影已告诉所有人，零姐姐已有了三周的身孕，让大家都要小心行事，加倍用心地照顾她。除此，众神还决定，在小零生下她与雪的孩子之前，他们一直留在废弃的宅院，不再继续上路。

也就是说，那场寻莲征程，暂停了。

如今雪神殒命，新夜神有孕，他们实在不宜继续上路。

也正是因为雪神殒命了，他们才会觉得，新夜神腹中的那条小生命是如此珍贵。他们必须好好照顾她，让她平安生下雪神的孩子，以延续雪神的生命。白天，众神一直忙着将废弃的宅院，打理得可以居住，并住得舒适温暖。

忙碌的一天就这样过去了，夜晚很快降临。

简单吃过晚饭后，众神便都回到各自的寝室休息了。

毕竟，要从失去同伴的阴影中走出来，需要一定的时间。表面上大家都淡然依旧，可是他们的天空中，却一直笼罩着一层厚重的阴霾，像极了曾经爱神殒命的时候。

真是世事无常。

想到这，小零无奈一笑，起身回到了床上重又躺下，神色寂寞安详，望着黑暗中某一点，眸光却格外闪亮。她轻轻闭上了眼睛准备入睡，那一霎，两滴晶莹的泪珠却从眼角仓皇滑落。

雪，请你守候着我，守候着我们的孩子…

似是因为怀有身孕的缘故，一连串发生的事情又太多，她疲倦极了，很快便入睡了。

在意外一次接一次到来后，事情终于告一段落。

在这座废弃的宅院，众神将度过一年多的时光。这段时光没有马忧莲的考验，没有魔王的阴谋，也没有上任夜神的裁决。他们是安全的，而这支团队，也默契依旧。众神不再追究小零是如何得知真相的，也不再盲目地怀疑潭女。

而潭女，也得以继续她的阴谋。

故事已走向终程，就快落幕。

344：魅怜，对不起

—

黎明之际，那场不大却缠绵的雪终于停了。

小零早早就起床了，洗漱完毕到庭院去，远远就望到了屋檐下某张身影坐在台阶上出神，似是已经坐了很久。一片雪白的映衬下，身影泛着金黄色，明明夺目，望起来却莫名的黯然而忧伤。

她无奈一叹，走了过去。

“阿焱。”

她静静地在那张黯然的身影旁坐下，正是神之焱，那个跟她一样刚刚才失去了至爱的人，因为同病相怜，他们的面上，有着同样淡淡的却刻骨的悲凉。神之焱回过头来，望她许久，才点了点头。

他想知道—

身旁这个女子在失去至爱后，会心痛到了什么地步。

“怎么起这么早？”

小零却没有望他，而是望着庭院那满地的纯白，轻声问道。

“睡不着，就起来了。”

神之焱回过头去，也不再望她，口吻有些心不在焉，却哀凉依旧，其实，准确地说，他是一夜无眠。他躺在床上，静静地望着夜色缭绕，思绪回到从前，回到那个女子还在的时候，这一回忆就是一夜。

黎明，他看到窗外雪终于停了，这才出来散散心。

他承认，魅怜的死，让他痛苦得失去了活下去的勇气，就像身旁这个昨夜自杀的女子。可是，他因为还有着自己要守候的至亲，只能坚强地活下去，只能竭力振作起来。如今，小零得知自己有了雪的孩子，大概也会坚强地活下去吧。

她也只能，坚强地活下去。

真是令人无奈的世界呢。

“跟我一样。”

小零淡淡一笑，说着，也陷入了沉思。

在一片雪白中，她的侧影泛着冰凉的凄美，不再撕心裂肺，那股哀凉却直抵心灵深处，令人忍不住想要落泪。她也是，睡不着了，便起来了。当然她不知道，其实身旁这个男子是一夜未眠。

两人都沉默下来，气氛却并不尴尬，反而静谧安宁。

不知过了多久，是小零再次打破了沉默，口吻满是安慰与鼓舞，“阿焱，魅怜会幸福地活下去的，在那里。”说着，轻轻抬起手，指了指泛白的天际。所以，你要振作起来，然后同她一样幸福地生活下去。

只是这句话，小零终究没有说出口。

因为在那时的她看来，这虽然是一句充满了鼓舞，令人欣慰的话语，却同样也是悲伤的。他们是可以做到同样幸福，只是，却不能在一起。他们的幸福，却再也不能因为彼此。

当然，她和雪也一样。

雪，天上的你，会幸福的吧？

她轻轻仰起头，望了一眼天际，却被泛白的光芒刺痛了眼角。

闭上眼睛，依稀可见，她的眼角有泪光闪烁。金发碧眼的男子回过头来，望着她的侧影，却只望到了倔强。就好像，不论发生什么，她都可以在这个满是凄凉的世界强撑着活下去。

这时，只见她垂下头来，目光重又望向庭院。

“阿焱，你知道么，魅怜曾经救过我一命。”

她微微一笑，笑中盈满和煦的感激，似能融化那一地的积雪。

其实，她早已将魅怜当做了同伴。魅怜外表狡黠，其实是个很善良的女子。

神之焱一怔，不解地望着她的侧影。

“她曾经救过你？”

“那还是在夜尚未醒悟的时候…”小零仍旧望着庭院，神色微微恍惚，她还记得在魔界的时候，是夜亲口下达了撤兵的命令。他们都看的出来，她已然醒悟了。是魅怜的死，令她醒悟的吧。

“我被夜抓走，是魅怜将我放走的。只是，我快要回到这里的时候，夜已经追上了我，我这才被困在了她设的结界中。后面发生的事，你们就都知道了。”小零淡淡地叙述，神色却愈发恍惚。

后来，是雪带领着众神营救了她。

谁知他又被夜引走，回来的时候已受伤又中了毒。

她身旁，神之焱想了半天才明白，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原来那天晚上，小零的确是被绑架了，黎明之际之所以会出现在那一片泥淖上面，是因为她被魅怜放走，又被夜追上，原来，魅怜曾经救过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