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不安，因为慌乱，流玥近乎粗暴地推开了小零寝室的门，也不管发出的声响太大会打扰了她与众神。推门而入的那一霎，他敏锐地嗅到了空气中某种诡异的味道。

是血腥味，已然冷透，却是浓重的。

他顿时愣在原地，一颗心抽搅般的一痛。

忘记了作何反应，就这样愣在原地，他甚至感到绝望。

“零、零儿…”

话一出口，他才意识到自己的声音在发颤。此时此刻，他终于理解了黄昏时分，那个女子在醒来后为何会那般惶恐那般不安。因为冥冥之中意识到了至爱的消逝，就像方才，他在冥冥之中也预感到了她出事。

那样的不安，连他都会觉得无所适从。

更何况她呢？

不…

他知道自己不该再愣神，也许那个女子还有一线生机，他知道自己应该立刻冲上去救她，可他多么害怕，当他冲上去的时候，她已经不在…那时的月神，思绪一片混乱，片刻的怔神，却显得一个世纪般漫长。

“零儿？！—”

终于片刻过后，他反应过来，一声仓皇的呼唤过后，奋不顾身冲了上来。顾不上点灯，他借着微弱的月光看到她已是躺在一片血泊中，被染红的身影，像是盛放的罂粟花。

与梦境中的画面一般无二。

他眼眶一红，来不及恍惚，来不及怔神，赶忙抱起了她，不顾她的鲜血会染红他银灰色的衣襟。碰触到她的那一霎，他几乎心灰意冷，因为他感到，她的身体已然冷透。可他还是鼓足勇气，缓缓伸出颤抖的手，将手指横在她的鼻下，屏息凝神想要感受到她的呼吸。

又是一个世纪般漫长的片刻，那颗紧紧悬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

谢天谢地，她的喘息虽微弱，却犹自残存。

“安影！安影！—”

放下心来的第一时间，便是大声呼唤着那只天堂鸟。安影是神医，一定有办法救她。只是，他叫得如此大声，被叫醒的自然不只安影。

—小零割腕半个时辰后，众神惊醒。

巫索的寝室中。

他本沉睡着，不知为何后半夜莫名醒了。

夜晚一片静谧，他望着夜色漆黑，在自己的头顶缭绕，一颗心已快冷透。如今，他的弟弟已经消逝，彻底的消逝。他曾用生命爱他，又狠狠伤害了他，如今刚想好好补偿他时，他却又殒命。

真是世态炎凉，物是人非。

在这个满是苍凉的世界，他能感受到的，就只有无奈与孤独。

阿索，如今的你，是否身在天堂？在那片雪花来时的天堂，你是否安然如那满地的白雪？蓦地叹口气，他翻身下了床，站在窗前，一贯的凄哀与淡漠，俨然一副流浪者的姿态。

失去了至亲后，他就只有这一种姿态。

外面的雪还在下，雪花映着夜的微光，令这片世间显得，苍凉似梦。

他淡然到了极点，一颗伤痕累累的心却在滴血。每每到了夜深人静，他就格外的孤独。如今，在这个强者云集的世界，他的牵挂就只剩下那个叫做零的女子。他感到前所未有的疲倦。

他想离去了。

就在这时，接连两声呼唤仓皇地响起，唤回了他游离的思绪。

“安影！安影！—”

是月神的声音，呼唤的对象是那只天堂鸟—神医。

他眉角一挑，顿觉一股不安撰紧了身心。

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不眠之夜，众神相聚在小零的寝室。

寝室中此刻灯白如昼，先发现小零割腕自杀的是流玥，接着是安影，再是巫索。头开始只有这三个人，流玥蹲在地上，安影已变身为了人的形态，与巫索站在一边，一时都回不过神来。

在那时的情景下，沉默明明只是短暂的几秒钟，却犹似一个世纪般漫长。

在空气凝滞到极点时，他们这才反应过来。

“零姐姐？！”

“零儿？！”

安影与巫索一齐仓皇地大叫，流玥跪倒在地上，满是爱怜地抱紧那个气息奄奄的女子，将企盼的目光投向安影，“一定要救活她…”他的神色很是淡然，孤寂依旧，说出口的话却不可控制的仓皇，甚是绝望，乞求，暴露了他极度不安的内心。

如果夜空都坍塌了，月的光华，要如何绽放？

她究竟是怎么了，为何会寻短见？

是不是，已经明白了一切？

那么，她又是如何明白的？！

究竟发生了什么？！

零儿，你怎么就那么傻…

安影心领神会，重重点了点头，只要零姐姐还残存着一丝喘息，他就有办法救活她。很快，陆续惊醒的其他人也都赶来了，在看清眼前那幅猩红的画面时，每个人都是先震惊了片刻，紧接着是担忧与凝重。

潭女也来了，只是她刻意伪装的震惊下，是一抹不甘。

为什么她还没有死？！

巫索的神色一直淡淡的，几乎淡到了极点。

望着众神手忙脚乱将那个女子抱起放在床上后，他蓦地叹了口气，然后淡淡地转身朝窗边走去。望着窗外飘雪的夜，凄哀依旧。不知为何，见到那个女子寻短见后，他并未太过惊愕与仓皇。

就好像，他早已料到了结局会是如此，他早就知道，他注定孤独。

他想守候的人注定都会离他而去，而他，孤独一生。

他只是望着这个雪白的世界，觉得有一些苍凉，有一些无奈。

也许，他该离去了。

339：玉神的试探

—

深夜，飘雪的庭院。

从小零房间出来后，潭女一直没有回屋，而是站在屋檐下的台阶上，望着庭院雪花纷飞，雪花纷纷落下，一片一片落在她的头顶。她断定，以那个女子的个性，在明白至爱消逝后，她会毫不犹豫地选择了结自己的性命。

她需要在外面静静地守着，确定她死后，才放得下心回屋睡觉。

只是，偶尔她也会问自己—

潭女，为何你会变成这样？

她也会问自己，你这样，不会过于残忍么？

可一想到自己那已然殒命的妹妹，和深爱的男子，她就会坚定下来，就会觉得，一切都是那个女子罪有应得。并非她故意和她过不去，而是，这一切都是她自找的。是她害死了她的妹妹，是她抢走了她心爱的男子，是她让她一无所有。

她决定不再隐忍，而是像那个孤傲的上任夜神一样，与她殊死拼搏。

只是如今，那个孤傲的女子，已然醒悟。

魅怜的死，令她醒悟。

想到这，潭女无奈地叹了口气。

她还是要孤军奋战。

或许那个本是她盟友的女子，以后会站在众神那一边，再次与她成为敌人。到时，她在这支团队中的地位岌岌可危。如果她告诉了众神，她曾经与她串通一气谋害新夜神，她一定混不下去了。

她觉得，找机会有必要去找夜一趟。

“咿呀—”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她觉得那个女子应该已经殒命的时候，忽然开门的声音传了过来。声响显得有些仓皇，她闻声望去，那张银灰色的剪影旋即映入眼帘。

—是月神醒来了。

她一怔，眼看月神冲入那个女子的寝室，差点冲动行事被他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