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远望去，三张各异的身影，在梦境的天空下微微泛黄。

有些陈旧，有些苍凉，却也有股淡淡的暖意。

也不知过了多久，那对兄弟松开了手，一齐朝小零这边望来。片刻，又一齐走来，走到她的身边坐了下来。敌人已被消灭，梦境中暂且不再危险，二人都放松下来。

三个人坐在地上，气氛无比静谧，令人心安。

小零仍旧没有止住眼泪，虽然很努力了，望着二人走到自己身边坐下，已经很努力不要哭了，可眼泪就是不听使唤。望着那对兄弟重逢，还默契依旧，她的眼泪就是怎么也止不住。

望着这样的她，雪有些发证。

“奴儿，哭什么？”

缓缓伸出手去，他将她的手牵起紧紧握住，绽出一抹满是温柔的笑意。

他的手那么温暖，她怔怔地抬起头来，视野一片模糊，却仍旧望到了那张如雪冰寒的容颜上，那一抹极尽温柔与宠溺的笑容，更是哭得一发不可收拾，索性朝他的怀抱扑去，趴在他的胸前，放声痛哭。

“呜呜呜…”

雪抱住她，轻轻拍着她的后背，眸底满是疼惜之色。

她哭成这样，他好心疼。

“奴儿乖，不要哭了…”

胸前再次传来一阵濡湿的温热，他忍不住轻声劝道。

巫索坐在二人面前，静静地望着这对倾世的恋人，面色一贯的淡漠与不惊，一双凄哀的眸子却深不可测。他也不知道那个女子为何哭成这样子，但他良久没有说话，望着男子怀中痛苦的女子，眼眶却微微泛起红来。

不知为何，心忽然有些痛。

明明与那个男子重逢了，并且默契依旧，应该高兴。

可是此刻，他却感到有些心痛。

是看她哭泣，心疼了么？

“其实我早猜到了你们是兄弟。”

不知过了多久，小零终于停止了哭泣，心情渐渐平复下来。脱离了雪的怀抱，她静静地坐在一旁，双臂抱住膝盖，一个有些缺乏安全感的姿势，口吻也有些不安。

兄弟二人一齐愕然。

雪万万没有想到，这个女子早已洞悉了他的心事，满面愕然。至于巫索，只是愕然了一下，便反应过来。这个女子心思敏锐，八成早就猜到了他的弟弟就是雪，所以刚刚在那一场梦境中，才会对他说那些话。

小零的目光落在三人围成的那片小小的空地上，没有望那两人。

“主子，你知道么，我曾和巫索一起生活过五年。”

她面色沉静，那个雪白的男子是彻底愣住。

他没想到这个女子不但认识巫索，也就是他的哥哥，还与他一起生活过五年。

但他没有说话，只静静地继续听那个女子叙说：“那是在一片禁地，禁地中的五年，仅仅相当于外界的两个多时辰。我忘了具体是第几年，那天，我们都罕见地失眠了。就是那一晚，巫索告诉我，他有一个同父异母的弟弟，而且，他用生命爱他…”

说到这，小零悄然抬起目光，望了一眼巫索。

见他面无表情，这才放心地说了下去，生怕自己有些话说得不合时宜。

雪再次一怔，抬头望了一眼自己的哥哥。

他用生命爱他…

“当然，那个时候我并不能猜到巫索的弟弟就是你，我根本没想到你有一个哥哥。直到有一天，你在梦境中，叫出‘哥’，我才知道原来你有一个哥哥。那还是在陵城，你身中剧毒昏睡不醒，昏睡中做了一个梦。惊醒的时候，你大声喊了一声‘哥’，我清清楚楚听到了。”

小零望着那个雪白的男子，见他不是一般的错愕，一般的恍惚。

这些事，他从来都不知道。

重又垂下目光，她继续道：

“后来我去找玉狄，这才确定，你确实是有一个哥哥。不过，那个时候我还不能确定你的哥哥就是巫索。再后来，巫索开始频繁地出现在神界，出现在我们的身边。那时我就猜到了，也许，他是放心不下自己的弟弟。而他同父异母的弟弟，主子，就是你。”

她还记得那是在陵城，在安影的医馆秘药堂。

某一天下午她正巧看到玉狄坐在台阶上出神，便走过去与他一同坐下。就是那次谈话，她了解到，雪确实是有一个哥哥，并且是同父异母的，是他的父亲上任雪神与人间的情妇所生的儿子。

从那时起，她就隐约猜到了什么。

直到后来，巫索开始频繁地出现在他们身边，她才确定—

巫索的弟弟，就是雪。

雪的哥哥，就是巫索。

如今他们终于重逢了，也证明了她的猜想没有错，他们确实是一对兄弟。

只是，说到情妇…也就是巫索的母亲…

“可是，有一件事我一直不明白。主子，你的父亲，究竟为何离开了雪神殿，下凡去了，从此再也没有回来？玉狄说，他是去找人间的情人了，也就是巫索的母亲。可是，巫索的叙述是，他抛弃了他们母子，回到神界娶了一位女神，从此爱上了她，也就是你的母亲，便再也没有回到人间过。”

“…”

听到这，兄弟二人双双愕然地抬起头，满目讶异。

小零也抬起头来，目光在那两张面孔上来回掠过，满是不解与狐疑。

“上任雪神，他爱的，究竟是谁？抛弃的又是谁？”

258：阿索，对不起

—

梦境中的副地，此刻并不闷热。

况且天已阴了良久，空气渐渐凉爽起来，风阵阵拂过，再没了闷热的气息。三人坐在地上，围成一个小小的圈子，远远望去，身影微微陈旧又泛着丝丝暖意的气息，气氛却一时有些冰冷，那对兄弟一齐错愕地望着小零。

“他爱的，究竟是谁，又抛弃了谁？”

小零则也狐疑着，见二人不说话，又重复了一遍刚刚的问题。

接下来却仍是沉默。

也不知过了多久，那个雪白的男子终于轻声开口。只见他低下头去，神色有些恍惚，同时有些落寞，目光落在地面上，泛着闪烁不定的光芒。

“父亲，他爱的，是哥的母亲。”

淡淡的话语，淡淡的口吻，却响彻了天地。

这次，是小零与巫索一同陷入惊愕中，一片恍惚之际，只听那个男子淡淡地叙说着那些遥远的往事。

“其实，父亲与我的母亲，是家族联姻的。母亲深爱父亲，可是，父亲却另有深爱的女人。在我十三岁时，他便下凡离开了，从此再也没有回来过。十五岁的时候，我决心孤身下凡去找他，谁知没有找到他，却找到了哥。”

雪抬起头来望了一眼巫索，目光不再落寞，而些许欣慰。

巫索仍旧恍惚着，思绪早已飘远。

“一百年后，我回到了神界，才知道父亲和母亲都死去了。母亲因为等不到父亲与我，郁郁而终。而父亲，在我下凡后不久，在人间，与哥的母亲殉情了，这些事我也是后来通过多方调查才知道的，后来很久以后，我忘了具体是多久…我找到了一本日记，是母亲的日记，在日记中我这才了解到，原来，父亲并不爱母亲。他爱的，是人间一个女子。”

雪再次望了一眼巫索。

“也就是哥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