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零一怔，祝她幸福？她向来是个心思敏锐，头脑聪慧的人，虽然有时在某些方面会犯傻犯倔，但头脑绝对好用。稍一错愕，便很快反应过来，这个典雅的女子指的，八成是她和雪在一起了这件事。她方才欲言又止，八成也是想问她，是不是和雪在一起了。

她也没有羞涩，只是微微感激地一笑。

“谢谢。”

一想起那个雪白的男子，她抑郁烦闷的心情终归是好了一些，望着宁静的夜空，笑意渐深，自然是没有注意到，神之淼回过头来，悄然望了一眼她的侧脸，神情是那么苦涩，却很快又回过头去恢复了淡然。

神之淼自然难过，对于小零的坦然，却也生出了几分好感。

然后不知是怎么了，她竟莫名其妙开始和她说起自己的事情。

“小零，你知道么？我和哥哥并不是神后的亲生儿女。”

小零赶忙回过神来，在那些遥远的记忆中搜寻关于神后的片段。

神后？是神王的正妻吧，是臻后么？她记得，她碎骨成神那天，在主神殿见过臻后。据说后来臻后还被刺杀，多亏了寂墨鸟的血才复活。那个时候她一心想着要趁众神不注意时，从那个男子手中逃走，对那时发生的事记忆并不是很深刻。

但说也奇怪，她对臻后的印象倒是挺深。

总觉得…那是一个很神秘的女子。

在她沉思之际，神之淼继续陈述。

“正因如此，我和哥哥从小就受到其他王子与公主的排挤。我们并不知道自己的亲生母亲是谁，听父王说，她很早便过世了，只为我们兄妹留下了这两件与鲛人有关的遗物。”说到这，她摩挲了下颈项间的珍珠项链，“鲛人泪凝成的珍珠，还有鲛人血凝成的血钻，也就是我哥哥左耳佩戴的耳钉。”

小零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这些她倒是有所耳闻。

只是她没想到，那对兄妹的身世竟与鲛人有关，不仅如此，还从小受到其他兄弟姐妹的排挤，看似高贵光鲜的主神，背后也承受了诸多辛酸吧。她有些无奈地默叹了一声，神啊，她现在真觉得，有时和凡人也没什么两样。

偶尔也并不强大，最强大的，终归是命运。

“我和哥哥就是彼此至亲的人，从很早开始，我们活着的唯一理由，好像就只剩下了彼此。”

神之淼继续道，口吻终于不再淡然，而是黯然甚至有些悲怆。

“…”

小零一怔，眸底淌出关切之色，甚至有些急切。这个女子话中带泪，她能感受到她心底的悲伤，也能理解。她自己曾经又何尝没有悲观过，消极过？所以心底，她对这个淡然却脆弱的女子产生了共鸣。

就在这时，一阵夜风拂过，将细密的雨点吹落在身上。

下雨了。

223：与公主对话（下）

—

又是一场秋雨。

雨幕重重，将悲凉，将惆怅演绎到极致。

刚刚出门的时候小零就感到了空气潮湿，似是要下雨，果真下了起来。下得并不大，只是一场缠绵的细雨，却微微搅乱了人的思绪。因为心事太多，小零难免有些怅惘。

“下雨了啊…”

她呢喃着，神色有些恍惚。

虽然这场雨不是瓢泼大雨，世界也没有为此一片喧嚣，但她还是触景生情，想起了大概三年前那个雨夜。那一夜，她被姑姑虐待惨了，终于忍不住，冒着大雨离家出走。凄清的街头，她被混混穷追不舍，躲进了一条小胡同，邂逅了那个凡尘王子—

阳梓焕。

是他救了她，不光是救了她那一夜。

而是，拯救了她的一生。

临走之前，他留下了一段话，一段令她铭记终生的话。

“如你所见，这个世界就是这么无情。不管你穿得暖不暖，不管你有没有打伞，该下雨的时候就是会下雨。活在这世上，已经不容易了，为什么还奢求那么多呢？有个地方能睡觉能吃饭，已经很幸福了不是么？回家吧，至少那里不会下雨。”

“阿淼，活着的理由可以有很多…只要我们不奢求过多，活着的理由，可以有很多。”

一边回忆着，小零打破了沉默，恍惚依旧。

其实在她的记忆中，那个桀骜的冷傲的苍茫的男子的身影，已经模糊不堪。时间过得越久，发生的事情越多，她就越记不起那个男子。如今，她只记得那个男子是她的恩人，曾经在一个雨夜，拯救过她。她只记得自己对他心存感激，感激一辈子。

她只记得，他叫做阳梓焕，有一个深爱的女人，叫做晨漠。

除此，她记不起来任何事。

她身边，公主听得有些愕然，有些不解，望着她的侧脸没有说话，等她继续说下去。

小零却笑得心存感激，沉默良久。

渐渐地，夹杂着雨点的风变得有些刺骨。

她这才回过神来，一边笑了笑，一边将身上的毛毯披在了神之淼的身上。

“曾经在我最寒冷的时候，那个人像是这样，将自己的外套脱下来披在了我的身上…第一次让我感受到了，冰寒世界中，人情的温暖。他对我说，‘如你所见，这个世界就是这么无情。不管你穿得暖不暖，不管你有没有打伞，该下雨的时候就是会下雨。活在这世上，已经不容易了，为什么还奢求那么多呢？’就是这段话，拯救了我，让我重拾了对生活的信心。”

记忆中男子的身影已经模糊，这段话，却记忆犹新。

小零毫无隐瞒地说出来，侧影恍惚，却给人感觉—

心安、心存感激。

她对阳梓焕，是真心感激的。

如果没有他，她还会不会活到现在？如果没有他，她是不是早就已经消失在了万千世界中，某个孤独的角落？即便她努力活了下来，没有他，她还会不会变得坚强，变得勇敢？

神之淼听懂了，露出微微恍然的神色，却没有说话。

小零也没有打扰她，无言着，只望着深秋飘雨的庭院，神色静谧安详，不再怅惘。想起那个雨夜，她的心底只有感激，虽然如今那个男子已经不在，但一想到他，她的内心就无比宁静。

没有他，便没有现在的她。

就在这时，身旁，那个典雅的女子忽然开口，令她惊愕地回过头去。

“那个人…是月神么？”

神之淼猜测似的问道，望起来小心翼翼的。

小零些许错愕，却很快反应过来，淡淡一笑，摇了摇头，“不，只是一个普通人类，为什么你会觉得是月神？”一提起那个孤寂的男子，她的神情难免又落寞下来。

“我看得出来，你与月神非常默契，就以为这个曾经拯救过你的人，就是他。”

神之淼心思敏锐，很早就看出来了，一个月神，一个夜神，两人非常默契，关系很不一般。刚刚听她提起那个拯救过她的人时，口吻静谧心存感激，她便以为那个人是月神。她也知道，如今月神走了，她很伤心，贸然提起他，难免会影响她的心情，便小心翼翼的。

“月是我的挚友。”

飘雨的夜，月色有些凄清，乘着这样的月色，小零却说得无比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