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零还是思绪万千，玉狄却话锋一转，打破了沉默，只是气氛并没有缓和，反而愈发凝重。这句话一出口，那个女子猛地扭过头来，错愕地睁大了眼睛盯着他。

“小零，不要和月神走得太近。”

他却只是望着前方，口吻刚毅又淡然。丝毫的异常都没有，只是眉角那条淡淡的疤痕，隐约散发着绝杀之气。一想到月神，那张银灰色的剪影在他脑海中浮现出来，不知为何，总是神秘到了危险。

小零甚是错愕，但她很快回过神，扭过头神色变得倔强。

“为什么？”

因为信任流玥，因为将他当成了挚友，当他被质疑的时候，她本能般倔强起来。她不会故意疏远月，他对她那么好，她为什么不能和他来往？

玉狄无奈一叹，他就知道，这个女子不会轻易妥协。

不管他说什么，她都会无条件相信那个神秘孤寂的男子。

“我总能在他的身上，感觉到杀气。”但他还是要说，因为这是他的职责。他是雪神的奴仆，那么保护他的爱人，自然也是他的使命。所以，他必须要提醒她，好让她自己也对月神心存警惕。

“杀气？”

小零愈发错愕，倔强却不减。

玉狄这话，是什么意思？

“尤其是对主子，他的杀气很重。”谈及如此，玉狄的神色也绝杀起来。没错，有好几次，他都感觉到了月神对主子的杀气。而且，非常浓重，就好像，他与主子之间有着什么血海深仇。前段时间还好，尤其是这几天，那股杀气已经令他无法忽视。

“你、你是说…他想杀主子？”

这次，小零完全是被吓住了，满脸惊愕。如果这是真的…那雪岂不是很危险？可是，她怎么也不能想象，那么温柔的一个男子，会时刻想着要杀掉自己的同伴。不过，如果他根本就没将众神当成自己的同伴呢？

想到这，她竟微微哆嗦起来，背脊发凉。

然而对月的信任刚一动摇，她忽然想起三天前那晚，他们在黎明之际，雨幕重重的时候，站在房檐下的谈话。那时的他，多么温柔，多么真挚。她绝对感受到了他的真心，没错，他的心很真挚。

别看他是个神秘又孤寂的人，可是，他的心很真。

“也许，只是有杀心。”

沉吟片刻，玉狄再次开口。至少目前为止，月神还没有做过对主子有威胁的事情。为此他断定，也许，他只是有杀心，并没有付诸行动。但以后会不会如此，就无法预料了，所以还是小心得好。

这时，小零猛地站了起来。

“我、我要回屋了，这里好冷。”她随便找了个借口，几乎是落荒而逃。她不要再听他说了，她怕再听下去，对月的信任真的会动摇，然后荡然无存。那是第一次，她意识到—其实月神，虽与众神并肩作战过，却并没有完全融入这个团队，成为他们中的一份子。

他对于众神，心生杀机。

众神对于他，心存芥蒂。

可是，她还是选择相信他…

寝室中，小零却再也坐不住了。

她本趴在床上，不知想到了什么，一下子从床上弹起来，二话不说便冲了出去。石阶上，玉狄的身影已经不见。偌大的庭院泛着金光，却冷清一片，没有一个人的身影。

这时，不远处的大门迎面走来一个仆人，端着点心。

每天傍晚时分，晚饭前，仆人都会准时端来几盘点心。前几天大家都是聚在一起吃的，然而今天大家都在各自的寝室，可能因为要上路寻找九叶草了，都在养精蓄锐，今天的后院格外安静，不像往常那般热闹。

小零目光一沉，想了想，朝那个仆人走了过去。

“交给我吧，我来端过去。”伸出手，她笑笑如此说道。仆人一愣，却也没有说什么，只恭敬地将托盘交给了她，然后便退下了。转过身，小零端着托盘，目光定格在其中一间寝室的门口。

深呼吸一口，她缓缓朝那里走去。

然而走到门前，小零犯了难。她双手都端着托盘，要如何敲门呢？她可没有女仆的技术，可以一只手端着托盘还能保持平衡。

“咿呀—”

但谁知道，正在她不知所措的时候，门竟然打开了，一张银灰色的身影随即映入眼帘。她不免一愣，好似受到了惊吓一般眼角突突跳动起来，“你、你正好要出去？”

“没，我感觉到是你，便过来开门了。”

他总能敏锐地，捕捉到她的气息。

这个男子一如既往的孤寂，然而不知为何，如今还有些冷漠。即便是说出如此默契的话语，眸底也只是冷冰冰的，不淌丝毫温情。小零能看出来，他变了。他确实变了，就如玉狄所说，身上散发出了戾气。

月，你到底怎么了？

为此小零心里更加没底了，深深低下头去，看起来竟有些害怕，“我、我来送点心的。”说完就不动了，把点心交给他转身走开？没有达到最终的目的。进去？又没有得到主人的同意。

见她这个样子，流玥的心一阵钝痛。

“进来吧，外面很冷。”

尽管心狠起来了，尽管决心不再迷失，但见到那个女子彷徨失落的样子，他还是忍不住关心她，而变得温柔。小零立马抬起头来，面上的阴郁之色一扫而光，绽出一抹欣然的笑。她就知道，刚才只是她的错觉！

“谢谢！”

对他道谢，她毫不犹豫地进门。

“咿呀—”一声，流玥重又关上门。

“有事找我？”

流玥当然知道这个女子不会单纯是来送点心的，一定是有事找他，送点心只是个借口。他自然猜对了，然而小零被他揭穿，却也不慌不忙，反而笑起来，“我就知道什么都瞒不过你。”

冰冷的气氛终于恢复了正常，小零再一次确信刚刚只是自己的错觉。

他根本没变。

“就是想过来问问你，陵山之行准备得怎么样了，有没有需要我帮忙的？”唉，她撒谎了。她的真实目的可不是这样的，她纯粹是因为玉狄那番话难以安心，非得亲自来看看月神才安心。

当然这不能让他知道，所以她胡乱编了个谎言。

这次流玥信了，却微微一怔。

“没什么好准备的。”

他的口吻微微孤寂，遥远如孤月，这下小零又有些恍惚了，仿佛刚刚那一切也不全是她的错觉，从前，他绝不会这样对她说话。为此她低下头去，转身将点心在桌子上摆好，以掩饰内心的仓皇与不安。

而重新转过身时，她被吓了一跳。

身后的男子，正紧紧盯着她，她一下子变得局促不安，就在这时，流玥缓缓几步走到她的身前，然后，轻轻地抬起了手…她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因为撞到凳子一下子跌坐在了上面。

她害怕这样的月神…

流玥看出她的闪躲，目光一抖，双手就这样僵在空中，良久才淡漠地放下来，转过身去走远了。他推门出去，将小零丢在自己的寝室，只是临走之前，留下一句平淡得令人捉摸不透的话语。

“头上沾了树叶。”

外面余晖正浓，一片绚烂的景色，流玥却觉置身地狱。

他讨厌迷茫，讨厌一次又一次的迷失，讨厌因为那个女子，一次又一次的痛苦。可是，他又无法做到对她不理不睬。月，什么时候，你已经沉沦到了如此地步？

今晚的行动…

你还要坚持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