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确定li与我的偶遇是同事在做崇,在对待任雨烟这个外敌时,她们两个短暂的结盟并不是不可能,但我无法指责、质问,甚至连打电话确证是否属实都不可以,只有把这些想法埋在内心。
但li的一席话让我明白一个道理:不要轻易说放手,一松开,再恩爱的恋人也会淹没在熙熙攘攘的人潮之中。数年前,谢雨柔和我就是因为松开了握着的彼此,遗恨终生。
下午五时,巨大的波音737呼啸着腾空而起,在三万英尺高空,任雨烟仰脸对我道:“抱抱我好吗?”
我挽住她娇小玲珑的身躯,抑制不住地颤抖,这是我们相识半年以来,第一次没有任何借口的拥抱,离人间万米,这个距离足以脱开世俗的束缚。我道:“一个小时三十分钟之后,我将离你三步之遥。”
任雨烟泪光晶莹,道:“我不是坏人,去单位找你也是情非得已。”
“我知道。没有哪个女人会以自身为代价,去证明一个不相干的男人是色狼。你说过你们家在生意上顺风顺水,但在感情上坎坎坷坷,我们是同病相怜惺惺相惜。我也承认在我与你的交往中,我迷失了自己。”
“这么说你对我也曾有过一点心动?”任雨烟抬头看我的眼睛。
“不只是心动,是迷失。这没有什么好隐瞒的。”
“把它放心里吧。”任雨烟婆娑我的胸口,“还有一个小时你就失去我了,永远的失去。”
她的手用力,将我抚摸。
六时三十分。萧山机场。
灯火辉煌,依稀还有雪清理后的痕迹,我与任雨烟一前一后走向出租车区,这个机场和我省那个小机场比,真的不可同日而语。任雨烟告诉我,她没有让家人来接机,要先把我安置好。
我坐进出租车后排,任雨烟绕过车头去开副驾驶的门,此时她的手机响了,她看了一眼号码,发疯一样四下张望,哀求电话那头的人出来,到最后任雨烟嚎啕大哭。
我不知所措,钻出汽车,也站立着向四处望。
任雨烟的电话断了很久才止住悲声,上车对司机说了一个酒店名称,就闭上了双眼。
好久,我才敢开口问:“刚才有人接吗?”
任雨烟无限萧索,道:“她还是不肯相见。”
“你的他吗?”我顺嘴问道,话出口有些后悔自己多事。
“不。”任雨烟道:“是我妹妹,我的……亲妹妹。”
豪门恩怨?我闪过一个念头,没有追问,而就是这个自以为是的念头,让我永失我爱。
任雨烟将我安置在近湖宾馆,就歉意地离开,她告诉我第二日上午再过来陪我。
我没有出去夜逛,站立在窗旁眺望这座人家天堂,远处楼宇鳞次栉比,霓虹闪烁。我回忆了近几日我的所遭所遇,哪一件对我来说都称得上惊心动魄,这些事件中随意的一个人,哪怕一句话,都能制止我的此行,但我怎么依旧到杭州来了?难道仅仅是几位红颜的开明这么简单?我怎么感觉到同事与li在这件事上起了推波助澜的作用?
我后半夜才迷迷糊糊进入梦乡,在梦中,我清晰看到一个人在遥远的天边向我招手,我大叫一声醒来,我知道梦到了谁,心蓦地一疼,我现在离那个大都市近了一步,但依旧触不可及。
任雨烟过来陪我吃的早餐,她看着我的脸色道:“没有休息好?”
我为自己开脱,“换了环境,有些失眠。”
任雨烟默默喝着稀粥,俄顷才道:“把你‘绑架’来真的不好意思。”
我宽解她:“上有天堂下有苏杭,应该谢谢你才对。”
任雨烟强颜欢笑,对我道:“西湖十景中最著名的断桥残雪让你赶上了,走,我们先去那里。”
——寻不到花的折翼枯叶蝶永远也看不见凋谢江南夜色下的小桥屋檐读不懂塞北的荒野断桥是否下过雪我望着湖面水中寒月如雪指尖轻点融解。
西湖之胜,晴湖不如雨湖,雨湖不如月湖,月湖不如雪湖。远远望去断桥桥面若隐若现似断非断,桥的两端还在皑皑白雪的覆盖之下,涵洞中的白雪奕奕生光,北眺孤山,铺琼砌玉,晶莹朗澈。
“断桥残雪一线牵,神话流转恋千年。如今初踏断桥前,不见白蛇与许仙。”我对任雨烟道:“断桥一望,魂销欲死。我不再转了。意尽。”
“好吧。”任雨烟也望着湖面呆呆发愣。有些景色,需要心爱的人陪同去看,否则就不叫景色,但还有另外一些景色,只有断肠人才能领悟其髓。
一对老年夫妇慢慢扶持走来,站立在桥边拍照,老婆婆将相机递给任雨烟,央求任雨烟帮着照个合影,任雨烟无动于衷。我不忍,伸手接过相机,为两个精神矍铄的老人拍了照。
“好孩子!”老人唏嘘,“合个影吧,也算有缘。”
我推辞了,任雨烟此时却接过相机,为我们摆正位置,按动快门。
老人离开后我问任雨烟道:“你那些闺房密友的事什么时候处理?”
“没有了,只是陪你。”任雨烟道。
怪事年年有,今年格外多。我苦笑不已,费这么大劲将我弄来一点作用没起,我逗任雨烟道:“我们北方的规矩:事不管办成办不成,送出的礼不能往回要。我可不是不帮你,是你自己放弃的,机票钱还是你出。”
“明白。”任雨烟也笑,问我道:“你打算还去哪里?怎么也是出来了。”
“回去。”我很坚决,“没有你我不会来这个城市。”
“为什么?”任雨烟很意外。
“如果多一张船票,你会不会跟我一起走?”我念着一部片子的台词,见任雨烟迷茫的样子,道:“没有看过《花样年华》吗?”
“乌镇?!”任雨烟变了脸色,失声惊叫。
“对,”我诧异她的失态,却并未在意,道:“我有过一个约定,一生美满就来杭州,一生落寞就去乌镇。”
“天呀。”任雨烟放声大哭。
“怎么了,”我伸手拉她。
“走,我送你走。是我不好,我不该让你来这个地方。”任雨烟花容失色,语无伦次,反反复复问我:“你觉得自己快乐吗?你一生最想去哪里?”
“乌镇。”我道。
“去趟好吗?不远的。”任雨烟哀求我道:“那里的确很宁静,远离繁华,洗涤心灵……”
“我会去的,在我将要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我会去那里追忆似水流年。”
任雨烟的劝解戛然而止,好久,才道:“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