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彻底踏实了,就等着过年了,也不用费劲巴拉的买火车票去了。杜若提前做足了准备:开司米的羊毛衫、外加一条珍珠项链,送给大炮他妈;一套标准的boss黑色西装,送给大炮他爸。为这几件东西可是花了不少心思,先是让大炮打听父母的体态特征,然后仔细斟酌送什么最合适,要既落下人情,还要显得勤俭持家会过日子。杜若多有心眼儿,这境界跟李比达是一个层次的:送女人羊毛衫,温暖是在里面的,出门外面有大衣,所以送婆婆别送大衣,以后穿出去弄脏了、弄旧了,这扔也不是、不扔也不是,就显得你送的东西不合适,要送里面的小件儿,为什么呢,外面冷、家里热,回家脱了外套,在家照样穿得着,而且还不容易弄脏,一年四季,除了夏天,都能穿,以后就算过了门儿,偶尔拌嘴,婆婆看见你送的衣服,心里有气儿也会消三分,送珍珠项链更是冬暖夏凉,四季都能带,而且不像送白金那么破费、送黄金那么俗气,送白银那么拿不出手,点到为止,刚刚好;送公公西装更能说明问题,大炮他爸一辈子就是个工人,工人阶级很少穿西装,但正因为很少穿,所以穿出去才露脸,并且还能用来参加婚礼,一举多得,再说,老一辈儿的男人普遍衣服很少,有这么一件露脸的衣服,他可真记着你的好,逢人就得说,我儿媳妇给我买的这身儿西装!
大年三十儿。这天,杜若还特地买了一束康乃馨,刚进大炮家,一屋子清香,这东西还没送出手,就已经快被大炮爸妈捧成一朵花儿了。等把礼物拆开一看,大炮他爸激动地差点儿没抹眼泪儿:“你看看人家多懂事儿,多知道尊敬长辈,王大炮,我他妈养了你二十多年也没见你送过我半双袜子。”
丈母娘看姑爷,一看一个乐;公公看儿媳妇,怎么看怎么觉得好。大炮他爹当了一辈子工人,一直在车间生产第一线,身边儿的工友都是一帮五大三粗的老伙计,这辈子都不知道西装上身有几颗扣子,更别提这套衣服上还有英文字儿,一看,准是花了不少钱。对于当老公公的人来说,收到儿媳妇送的礼物,比丈母娘收到姑爷送的东西还高兴,男的,一辈子能收到几件儿像样的礼物。
大炮妈心里也直夸杜若是个好姑娘,模样俊俏、声音甜美,一口一个“阿姨”“叔叔”的叫着,还主动在厨房打下手,勤快着呢,以后过了门儿,持家过日子,能里能外的也是好手,这王大炮可真是命好啊,你看这姑娘又会说话又有心眼儿,可比周迪莉那大大咧咧的丫头强多了。
大炮他妈正想着,门铃响了,开门一看,李比达带着周迪莉上门儿来了。
“妈。这给您老买的内联升,知道您春秋天就爱穿这个,脚上舒服,我给您买了3双,都不重样儿,还有缎子面儿的,特漂亮。这是给我爸买的一箱茅台,我托人从部队买的,内部特供,这可是好酒,您可得看住老爷子,别让他喝多了。这是我媳妇儿,迪莉。”李比达上门就嚷嚷开了,然后转身迪莉说:“还不见过咱爹咱妈?”
“阿姨好,叔叔好。这是我给您二老带的瑞蚨祥的绸缎,来年套被活的时候用,特喜庆,这可是我自己工资买的,孝敬我亲妈可都没这么厚道过,您可得收好了。”
周迪莉戴了顶虎皮帽、举着根儿冰糖葫芦,得瑟的像个三岁小孩儿。她跟大炮爸妈可是老交情了,小时候就老往这儿跑,跟大炮在一起后也常来玩,在这儿跟在自己家没什么区别,大炮爸妈也是看着这孩子长大的,没当外人。只是刚开始得知大炮跟迪莉分手的时候,有点怅然,好像自己家养的闺女出嫁了一样。其实,80后的很多父母都这样,娶儿媳妇,就跟得了个闺女一样,本来家里就一个孩子,这一下子多了一个,还是不重样的,也算儿女双全了,能不乐呵吗?
“快快,快进屋,快进屋。”
大炮爸妈欢喜的把孩子们往屋里请,俩儿子带着俩儿媳妇来过年,多热闹啊,这往后孩子们结婚了,都长大了,再过年就是子孙满堂,到时候屋里俩小孩吵着放炮仗,吵着要糖、要压岁钱,这日子多吉祥三宝。大炮爸妈非常满足的在厨房里忙前忙后,四个孩子想打下手帮忙,却被大炮他爸推到屋里,他爸说:“孩子们,你们能来,我们打心眼儿里高兴,就是再累,也高兴、也舒坦,你们只管吃,只管玩儿,咱今儿热热闹闹过个年。”要说劳动人民就是朴实,毫不利己专门利人的思想作风还残存在这代人的脑海里,北方人更是纯朴的吓人,在北京问路,要是碰上热心肠的老北京,比划半天你要是没弄明白怎么走,他恨不得都能直接把你送到地方,自己再走。
李比达、周迪莉、王大炮、杜若。四个人不尴不尬的在屋里呆着,俩男的抽烟,女的就在一旁安静的不说话,杜若在动心眼儿想着说什么,迪莉就无所谓反正出门在外有李比达这样的爷们儿,怕什么!
“今儿可得陪老爷子喝好了,这些年还没见他老人家这么高兴过,上回这么一脸打鸡血的时候还是2000年,那回涨了一级工资、发了两斤半咸带鱼。”李比达嗑着瓜子儿,找王大炮聊了起来。
“没错,看着满面红光的跟出席人代会似的,真给他个劳模奖章都不带这么心跳加速的。”王大炮点了根烟,顺手给李比达递了一根。这俩哥们儿自顾自的聊起来,把俩姑娘扔在一边儿不闻不问。
李比达接过烟,也点上。王大炮接着说:“你们俩够快的呀,这就带上门儿了,打算办喜酒啦?”
“这会儿刚热恋呢就说这么丧气的话,你就不安好心。”李比达吐着烟圈儿。
“我操,我恭喜你们俩早点百年好合,还是祸害了?得,你丫爱干嘛干嘛。”
“有事儿没事儿别老跟你媳妇儿腻在一块儿,给我打个电话,出来喝酒打篮球,过了年暖和了,东单的球场就又该排队了。对了,这阵子有老四的消息吗?”
“没有。他不是有一阵子跟你联系得挺勤的吗?听说丫在南京呢,好像又是军区的转播任务。这几个月基本上都不在北京呆着,就算回来也就住个一两天。”
“走,上厨房看看今儿都有什么,我最近跟丈母娘学了道菜,有材料的话,回头露一手。”李比达带着王大炮进了厨房,客厅里就剩下周迪莉和杜若俩丫头,四目相对,默默无语。
王大炮是李比达的前辈,周迪莉得算是杜若的前辈。这关系够乱的,还好,除了李比达之外,都是处男处丨女丨在感情道路上摸索前行那回事儿。
过去,迪莉特别瞧不上杜若,说不上为什么,就是打心里反胃,又抢了自己男人,这梁子结的够深的,但是现在,迪莉反而不记恨她,如果不是杜若半路杀出,兴许自己这辈子就栽在王大炮这么个不是东西的玩意儿手里。而杜若心里,隐约着略含愧疚,从别人饭碗虎口夺食,还能没歉意?男人女人之间,本来就是难以解读的化学效应,互相之间有没有感觉,能不能朝夕相对,完全是性格特征相生相克决定的。比如,过去,王大炮摆不平的周迪莉,但这丫头在李比达手上就是小儿科;现在周迪莉颇为忌惮的王大炮,在杜若手里就是要大就大、要小就小的如意金箍棒。
一个人能不能驾驭自己伴侣不能完全凭谁爱谁多一点、谁更离不开谁,得运用智谋。
拿品牌传播的理念来解读更加恰如其分:品牌形象、教育市场的手段、受众接受程度。
周迪莉给王大炮的形象就是不讲理、爱胡闹、不着调,以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手段来达到目的,王大炮被逼无奈的被动接受,从来没仔细想过自己是否真的心甘情愿,当周迪莉的要求越发得寸进尺的时候,早晚有一天,王大炮会农民起义,最后两败俱伤;杜若是温柔体贴,撒起娇来百炼精钢都能化作绕指柔,在外面给男人留足面子,回家让男人自觉听话像个哈巴狗,这就是境界!李比达的革命智慧更加无需多言,“枪”杆子里面出政权外带恩威并施,火候拿捏得十分到位。
“师姐,你好。”杜若友善的先打招呼,总不能这么别扭的坐着,否则这一晚上没个头儿,再者,大炮父母肯定跟迪莉熟的不得了,自己不能在晚饭的时候、在长辈面前,显得量小。
“你好,过年火车票不好买吧,今年又是雪灾的,今儿乐乐呵呵过个年,咱以后还是妯娌呢。”周迪莉这没心没肺却又心地善良的姑娘,真的挺招人喜欢,从来不记仇,虽然真急眼的时候恨不能喷出三昧真火,但一根烟的功夫,可能自己都忘了刚才为什么生气。
“是啊,南方雪灾,飞机票买不到,火车票更别提了,好多原因都有,干脆就不回家了。”杜若很礼貌,点到为止,不显得太亲昵,也不太疏远,妯娌之间可不就这样吗?
“以后买火车票包在我身上,饭局上认识一高人,基本上就是北京站黄牛党创始人,找他拿票,玩儿似的。”
“是吗?那可太好了,以后就找你了,师姐。”
“别师姐师姐的了,多见外,我比你大不了几个月,你叫姐也成,叫莉莉也行。”不知道为什么,聊了两句,迪莉竟然有点儿喜欢这丫头了,自己现在有车有房有钱有爷们儿,多自在,多幸福啊,多亏这丫头半道儿杀了出来,把自己挡在地狱的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