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李比达另有要务在身，王大炮就只能约别人出来喝酒了，而且还得是个嘴严的。像李比达这么瓷器的朋友，王大炮还有一个，就是现在正坐在他对面的康明山。康明山是个70后的摄影师，比大炮年长几岁，从大炮进公司之后，每次甲方商业合作，他都推荐康明山去，什么酒会年会拍摄、平面广告、户外广告都是让康明山来拍，男人和男人之间的友谊往往很奇妙，也许是见面两句话聊得投缘，转身有人举着西瓜刀过来砍你，我会毫不犹豫的帮你抗事儿！这种做派比较70后，80后的人群里这种动物都比较稀缺了。王大炮这么个行事老派的人，跟康明山特别对路子，俩人没事儿就一起喝酒，可以这么说，这两年王大炮跟康明山一起喝酒的次数要多于陪周迪莉逛街，一来广告公司忙起来就把人当牲口，二来周迪莉也并不是个粘人的姑娘。

“这女人啊，就是狗，有口吃的她就跟着你。”康明山长发小辫儿，皮装牛仔，胡子拉碴，满眼血丝，这造型一看就知道走的是邋遢艺术范儿。他北影摄影系毕业，图片专业，干的就是每天对着各种漂亮女人摁快门儿的事儿，拍杂志、拍广告、开摄影棚把自己包装成了视觉公司合伙人，这头衔听着就逗，你说两三个有点手艺的哥们儿凑一块儿干点儿事儿，注册个公司专门拍照不就完了吗，非他妈闹的跟普华永道似的，还某某机构视觉印象大中华区北京分公司合伙人，真他妈扯，但是你还不得不佩服人家拍活儿的手艺和那份执着。康明山嗞儿吧一口酒，就活着几粒老醋花生，开始给王大炮上课：“兄弟，别怪哥哥说话不拐弯，哥也知道你现在正甜蜜着呢，但是，你一定要记着，不能什么都给女人，你要把自己的东西都给她了，她一看你这儿一贫如洗了，就不跟你屁股后面摇尾巴了，弄不好转身咬你一口，尤其是感情，更不能多给。”

“康哥，你这话我暂时还不能明白，也理解不了，但是我一定记着，来，咱哥俩再来一杯，你得把我灌趴下。”

“来，喝喝。这五十多度的牛栏山力道也很一般嘛，有机会来我们老家，让你尝尝【闷倒驴】的滋味儿。”康明山是内蒙人，粗犷的很，56°的二锅头在他看来不过耳耳，中国的高度酒喝到极致分这么几种：五十度多一点的要喝二锅头，好喝不上头，下肚的劲儿是清爽，点到为止，能喝三两的人再多喝一口都得把酒吐出来，关键事后不难受；五十五度以上的要喝竹叶青，入口软绵后劲辛辣，半晌大汗淋漓舌尖丝丝凉意，就着火锅这样的霸道辣餐，是种享受；六十度左右要喝西北的烧刀子，十二月的寒冬天，映着雪景，在街边手攥一把烤肉串，一盅一盅的灌，不能体会，不能滋味，直起脖子让那酒顺着舌尖往喉咙里淌，嘴里仿佛炸开花一般炙热麻木，三口酒下肚，人就飘起来了；真不要命的就跟康明山去他们老家，喝那种阉驴时给驴灌的半酒精——【闷倒驴】，喝起来其淡无比，一口下肚如同饮水，透着甘甜透着酒糟香，但是马上就得找地方睡觉，三分钟后，立马天旋地转头疼欲裂忘乎所以，能把人吐到悔恨自己生出这五脏六腑。

“别【闷倒驴】了，我现在就挺闷的，两头儿难受。”王大炮也很郁闷，不分手对不起杜若，而且这几天日日行夫妻之礼，爽的他都感慨这他娘的前几年白活了，早该有这么“哼哼哈兮”的夜夜笙歌；眼前，分手，就意味着伤害周迪莉。

“别愁了，有什么呀。”康明山吃了口姜汁松花蛋，“你都不用说，我都能猜到你遇到什么事儿了，这男的女的，说白了就那么点儿事儿，今天你喜欢她，明天她喜欢你，无非是犹豫不决，进退两难，其实啊，什么也别想，跟着你最好的感觉走，三个月、六个月，至多一年，一切现在困扰你的事情都会烟消云散，到时候咱俩再喝酒，你就会想，还是康哥说的对，一切你情我愿基础上的相思成灾、爱恨离别都是纸老虎，都是他娘的为赋新词强说愁，来吧，咱哥俩再走一个，与我同销万古愁！”

“我操，康哥你这句子真牛比，喝喝，还是跟你一起喝酒痛快。”

“是啊，能不痛快吗，这都是你康哥的血泪史换来的，你这不是都捡着现成的了吗？偷着乐吧，兄弟。”康明山的确是个情场老手，因为交的女朋友太多，上床的女人太多，他自己都不知道哪一段是欲望，哪一段是感情，到最后都成了他妈的忘了。有你伤害别人的时候，就有你向隅而泣独自舔伤口的时候，爱情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呢？康明山十六岁的时候就跟一个比自己大四岁的女人上床了，后来摆弄照相机，面前晃来晃去的净是身材高挑、面容姣好、画报上的大美人，外行人也许不知道，摄影师聚会喝酒的时候都不猜拳，街边随手买本时尚杂志，几个男的一页一页的翻，当页出现的姑娘谁睡过谁没睡过、谁牛逼谁SB，输了的罚酒，这种场子基本上没人吹牛逼，因为你吹牛逼下回大家就不带你玩儿了，摄影师、化妆师、经纪公司大家都互通有无，谎话蒙不了人。对于康明山这种级别的摄影师们聚会，一本200多页的杂志翻下来，根本喝不醉人，三本以上才有人喝趴下。这种比赛比的是知名度，你没名气大牌杂志根本不找你拍东西；比的是个人魅力，你没感觉人家模特明星根本不搭理你，更别提嘿咻嘿咻；比的是更新能力，你不能老跟那么几个人睡来睡去，没新意。康明山就是混迹于这种淫荡圈子的老手，但是对于女人的肉体，他现在已经麻木了，当然，他不会像有的哥们儿那样开始转型下手男性。他觉得：性，无所谓；爱情，也无所谓；女人到底是一种什么动物，更无所谓。只有自己是最重要的，活在眼下，活得精彩，足够了。

“嗯，康哥你还真没猜错，我今儿一会儿就打算跟之前的女朋友分手去，这不，说辞都想好了。”王大炮简单跟康明山说了说，有点眉飞色舞的意思，可还没说完，就被他一脸不屑的打断了。

“兄弟，听哥一句劝，好合好散，再见不难。实打实的，该怎么说就怎么说，比如，你要是不喜欢这姑娘，你就说不喜欢，你别说是因为她奶子小你才不喜欢，这样不道德！你说，你追人家的时候，你也没看过人家奶子，现在怎么好意思嫌弃了？女人都是敏感动物，男人要想洒脱，就不要老编瞎话，你可以不说实话，但是别蒙人，你刚才说的这一出跟小品似的，我看你应该上春晚，而不是去人家姑娘家。”

这一席话说的王大炮面红耳赤的，但是，却也不得不佩服，康明山说的在理，“来，康哥，我敬你一个，这话说得太对了，兄弟错了，兄弟改。”王大炮就是这样的人，我错了，我承认，男人要是连认错的勇气都没有，还谈什么顾及脸面、下不来台，其实，真正的面子都是自己给自己的，靠着虚荣心撑起来的面子，好有一比，那就是往奶罩里塞东西——虚假繁荣。

“对，我觉得你挺明白事儿的一个人，可不能干这种摔牌骂骰子的勾当，赌桌上都讲究个牌品，情场上也得留个潇洒的美名，大丈夫好色不为淫，君子风流而不下流。真想分手你就掏心窝子说。”

“那我就全盘托出，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这又不是杀人越货，闹就闹、上吊就上吊，不管了。”酒，真他妈不是什么好东西，王大炮本来挺好一人，思路清晰、是非明辨，但是一沾酒，立马换了个样，上次喝多了彻底颠覆了自己的生活，这回眼看着也上头了，脑子比平时慢了何止半拍？

“你看你看，糊涂了不是，说实话不意味着什么都说。”

“不是，你这一会儿【左了】【右了】的，我到底怎么说？”王大炮夹了一筷子京酱肉丝，嘴里还咬着葱丝儿，瞪着大眼儿看着康明山。

“迂回一点儿，灵活一点儿，但是该简明扼要、单刀直入的时候，必须稳准狠。我只教你理论，具体还是你自己来，谈恋爱就怕外人在里面瞎掺和，本来好好的事儿都能给搅和黄了。但是，依我看，这事儿你应该直接找周迪莉聊，你找人父母算个怎么档子事儿啊？”说完，康明山将杯里的酒一饮而尽，“干了啊，看你了，时候不早了，安心上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