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三、相逢天涯

那女子自称林语嫣，湖南人氏，今年二十三岁。幼时家贫，七岁那年家乡洪水泛滥，一家人逃荒途中走散，从此流落天涯。至十七岁，被人诱骗，后堕入青楼。由于天资聪颖，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才有林语嫣之名。之后又辗转反复，流浪到扬州。最后被江洲一巨富赎身，准备带回江洲，谁知半道遇见绿林草寇，巨富随从全部被杀，那土匪头子见她貌美，留下他做压寨夫人。后来，江洲剿匪时，土匪头子被剿，她又被李公子看上。今天李公子准备带她去浔阳楼吃饭，不料后来遇见师兄。

我听了，一阵心酸。没想到这么美丽的女子，身世竟然这么凄惨。师兄叹了口气，问她可否愿意回去找李公子。林语嫣哆嗦了一下，赶紧说千万不要，李公子风流下作，玩弄女子无数，最后玩腻了，不是送给别人，就是卖给青楼。

我气得咬牙切齿，连骂李公子不得好死，咒他最后得花柳病，变成人渣。师兄笑了笑，拍拍我的头，问林语嫣今后有何打算。林语嫣突然跪拜下来，说蒙公子相救，如公子不嫌弃，愿追随公子左右，做牛做马，洗衣擦地，终身不悔。

师兄连忙扶起林语嫣，摇头叹息。

师兄说：“我本无过人之处，唯空有满腔热血而已。今国家危难，官府昏庸，民不聊生。我曾立下志愿，但凡还在世一天，必当竭尽全力，济世救人。然匹夫之力，终难解社稷倒悬之危也，虽明知不可为，大丈夫亦当倾力为之！”

林语嫣听罢，低头又拜。我搞不懂她怎么这么麻烦，看师兄没扶她，准备扶她起来，她自己又站起来了。

后来，师兄拿出一本书给她，让她找个地方好好修习。她也没再拘束，反问师兄去哪里最好，师兄想了想，说湖南衡山，她摇头；师兄说安徽黄山，她又摇头；师兄说江西三清山，她还是摇头；最后师兄说陕西终南山，她这才点头说好。

看着她静静的，点头摇头的样子，还有一丝顽皮。

呵呵，她其实也很有趣。

五十四、劳燕分飞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君应有语，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元好问

当晚，三人席地而坐，对着月光，谈天说地，聊了两个多时辰，直到拂晓才下山。

林语嫣异常聪明，和师兄对答如流。论到国家时政，和师兄见解颇为相似。我认为他们二人大有相见恨晚的意思，在旁边听得津津有味。（我是不是有点电灯泡？当时真不知道。）

师兄还教她一套心法口诀，都是些“啊嘛咪呀”的，我一句都没听懂，她居然两遍就记住了。

第二天分手时，她说她要改名，并请师兄帮忙起个新名字。师兄想了想，给她取了个新名字------

林朝英。

后来，林朝英闭门修炼，终于练成绝世武功。

后来，林朝英多次帮助师兄，二人携手同闯江湖。

后来，林朝英反目，又主动向师兄示好；又反目，又示好，反反复复。

后来，世人都知道林朝英爱慕师兄，师兄独装痴乔呆，不为所动。

后来，师兄率义兵抗金失败，隐居终南山活死人墓，自称“活死人”。他不愿与金贼共居于青天之下，所谓不共戴天，颓废绝望，再不入世。

后来，林朝英来到活死人墓，叫骂师兄七天七夜，终于让师兄重出江湖。

后来，师兄和林朝英打赌，师兄失败。赌注是两人相伴终老于活死人墓，或者师兄出家为道，在活死人墓旁边建立道观。师兄选择后者，创立全真教，至此，林朝英心死。

后来，林朝英在终南山开创了古墓派，并创造了“玉女素心剑”，专破全真教武功。古墓派以绝七情断六欲为门人所必须遵守的宗旨，且古墓派弟子，终其一生都必须在古墓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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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江湖里，只剩下两人的传说。

（周伯通注：1、关于师兄和林朝英的故事，江湖传说甚多，为正视听，故今日才披露此独家新闻，望后来者以此为依据，不要随便八卦，以免影响师兄清誉，谢谢。2、关于活死人，乃师兄首创，拥有无可争议之版权，据本人考察，后世唯鲁迅一人有此自喻，加拿大有部电影中文译名与此相同，此皆为不闻之过，故不予追究，自即日起，凡用“活死人”三字者，须与周伯通本人联系，方可使用，谢谢。）

五十五、故宫失窃（1）

本来想连续把跟随师兄闯荡江湖的事写完，无奈最近江湖上发生了一件大事，不得不记录下来。

江湖就是这样，每天都有大事发生，每天都有怪事发生。所以说心理素质不好的大虾们，在你们准备下海闯荡江湖前，最好扪心自问，你有没有超人的心理素质，能否淡定，能否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否则我劝你还是哪里凉快哪里呆着，不要再给江湖添乱了。

那天，我独自在重阳宫外徘徊，遇见马钰，前来问我道：师叔可曾为故宫写了一点什么没有？我说没有。他就正告我：师叔还是写一点罢；故宫失窃前很多人就很爱看师叔的文字。

这是我知道的，凡我写出的文字，大概是因为往往有始无终之故罢，读者一向就甚为寥落，然而在这样的生活艰难中，毅然预定了要看全年的就有他们。我也早觉得有写一点东西的必要了，这虽然于故宫失窃毫不相干，但在故宫员工者，却大抵只能如此而已。倘使我能够相信真有所谓“失而复得”，那自然可以得到更大的安慰，------但是，现在，却只能如此而已。

可是我实在无话可说。我只觉得所住的并非人间。八件稀世珍宝的影子，洋溢在我的周围，使我难于呼吸视听，那里还能有什么言语？长歌当哭，是必须在痛定之后的。而此后几个所谓江湖术士的阴险的论调，尤使我觉得悲哀。我已经出离愤怒了。我将深味这非人间的浓黑的悲凉；以我的最大哀痛显示于非人间，使它们快意于我的苦痛，就将这作为后死者的菲薄的祭品，奉献于失窃宝物的灵前。

真的猛士，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敢于正视淋漓的鲜血。这是怎样的哀痛者和幸福者？然而造化又常常为庸人设计，以时间的流驶，来洗涤旧迹，仅使留下淡红的血色和微漠的悲哀。在这淡红的血色和微漠的悲哀中，又给人暂得偷生，维持着这似人非人的世界。我不知道这样的世界何时是一个尽头！

我们还在这样的世上活着；我也早觉得有写一点东西的必要了。离五月九日也已有两星期，忘却的救主快要降临了罢，我正有写一点东西的必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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惨象，已使我目不忍视了；流言，尤使我耳不忍闻。我还有什么话可说呢？我懂得衰亡民族之所以默无声息的缘由了。沉默呵，沉默呵！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

但是，我还有要说的话。